第三部 阿巴卡达巴(第11/14页)

交织着甜蜜和痛苦的哀悼声,噢,你可怜的阿妈、阿爸!那位好心的太太,死去了!还有那个可怜人,从来不知道谁爱他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就连“铜猴儿”……但是我打断了她,不,没有死,不,那不是真的,没有死。藏在修道院里,吃面包。

玛丽如今盗用的是把这些岛屿送给英国人的可怜的凯瑟琳王后的姓氏,她把腌制酱菜的秘密传给了我。(这一教育早就开始了,当年我站在厨房里眼看她把自己的内疚拌入到绿色的酸辣酱里,如今在同一个空间里,这堂课总算完成了。)这会儿她决定退休,头发雪白,坐在家里,很高兴又可以当保姆抚育另一个孩子了。“孩子啊,你既然已经把这写个不停的东西写好了,那么就应该在你儿子身上多花些时间了。”但玛丽啊,我是为他写的。她改变话题,因为这段时候她的心思常会突然岔到别的事情上:“噢,孩子,孩子啊,瞧你那样子,你变得多老呀!”

玛丽从来没有梦想到自己会有钱,有了钱之后她仍然不习惯在床上睡觉。只是一天喝掉十六听可口可乐,对牙齿再也不担心,因为牙齿已经掉光了。接着又岔开了:“你干吗这样忙着结婚?”因为博多提出来了。不,她又没有毛病,看看我的身体,她怎么能这样呢?“好啦,孩子,我只是问问罢了。”

这一天就会平平安安地过去,这是接近时代终结的黄昏,除掉一件事,那就是现在,阿达姆·西奈三岁一个半月大的时候,他终于出了声。

“阿巴……”嘿,噢,上帝哪!听啊,孩子,那小家伙在说话呢!阿达姆小心翼翼地发出“阿巴……”阿爸。他在叫我阿爸!不,他还没说完,他脸上憋得红红的,要对付我留给我儿子的这个世界,他必须也是个魔术师,最后他终于说完了他那令人敬畏的第一个词儿:“……卡达巴。”

阿巴卡达巴!但是一点事情也没有,我们没有变成癞蛤蟆,天使也没有从窗口飞进来,这孩子只是在练舌头。我是看不见他的法力了……趁着玛丽忙着庆贺阿达姆的新本领之时,我回到工厂博多那里。我儿子那令人费解的第一句话在我的鼻孔里面留下令人担忧的气息。

阿巴卡达巴,这根本不是一个印度的词儿,而是从巴西里得诺斯替派主神的名字衍生出来的一个神秘的口诀,包含了三百六十五这个数字,也就是一年的天数,天的数目,以及阿布拉克萨斯天神发出来的精灵数目。“这孩子,”我在纳罕,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以为是什么人呀?”

我已经把我特地调配出来的酱菜保存起来了。腌制过程的象征意义是,生出印度人口的六亿个卵子可以塞进一个正常大小的酱菜瓶子里,六亿个精子可以用一把汤匙舀起来。因此,每一个酱菜瓶(要是我一时变得追求华丽的辞藻的话,请你原谅我)都包含了最为崇高的可能性,那就是将历史做成酸辣酱的可行性,以及将时间腌制起来的伟大的希望!不过,我已经腌制了这些章节。今天夜里,我要把贴有“三十号特殊配方‘阿巴卡达巴’”标签的瓶盖子旋紧,这样就到达了我这个冗长的自传的结尾了。我既在文字上又在酱菜中,使我的回忆能够永存不朽,尽管在这两种处理中,歪曲是难免的。恐怕我们只能生活在缺憾的阴影之中了。

这些天当中,我在为玛丽管理工厂。艾丽斯——“费尔南德斯太太”负责财务,我负责我们工作中创造性的方面。(我当然宽恕了玛丽的罪行,我既需要父亲,也需要母亲,对母亲是不能责怪的。)布拉甘萨酱菜厂的员工全是女性,我在孟巴德维女神霓虹灯光下,同其他工人一起挑选一大早头顶篮子的女人送来的芒果、番茄和酸橙。玛丽怀着多年以前形成的对男人的憎恨之情,除了我以外,不许其他男性涉足她这个安乐的新天地……我自己,当然还有我儿子。我有点疑心艾丽斯仍然和男人有些小小的来往。博多一开始就迷上了我,我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指望着在我身上可以发泄她熬了这么久的孤寂之情。对其他的人我就没法说什么了,但这个工厂车间里那些胳膊粗壮、卖力地搅动酱缸的工人,显然反映了纳里卡尔女人那可怕的能干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