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我的十岁生日(第9/10页)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在一九五六年酷热之后的反常气候——暴风雨、洪水、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下起冰雹来——显然使第二个五年计划泡了汤。尽管大选已经迫在眉睫,政府不得不向世界宣布它不再接受需要定期偿还的发展贷款。(但我还是不要过分夸大吧。尽管到一九六一年这个五年计划结束时钢产量只达到二百四十万吨,尽管在这五年当中无地的农民和失业者人数事实上已经增加,超过了英国人统治的任何时期,但还是有一些实质性的进步。铁矿的产量几乎翻了一番,发电能力确实增加了一倍,煤的产量从三千八百万吨跃升至五千四百万吨,每年生产棉布五十亿码。还有大量的自行车、机床、内燃机、电动机和吊扇。但是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要加上一个令人泄气的事实,那就是文盲率没有下降,人口继续攀升。)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我舅舅哈尼夫到我们家来了,他老是笑容满面用低沉的嗓音说:“大选就要开始了!注意共产党吧!”这使梅斯沃德山庄的人很是讨厌他。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在我舅舅哈尼夫胡乱嚷嚷的时候,我母亲(她近来常常神秘地失踪,说是“去买东西”)的脸总是十分显眼地涨得通红,真是莫名其妙。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我一条阿尔萨斯种的小狗,结果证明并不真正是纯种。不久以后,小狗就患梅毒死去了。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梅斯沃德山庄人人都尽力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来,但在这层薄薄的伪装下面,人人心底里其实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天哪,十年过去了!他们到哪儿去了?我们干了些什么呀?”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易卜拉欣老头宣布他支持大古吉拉特党。就孟买这座城市的归属问题而言,他站到了失败的一方。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母亲的脸红使我起了疑心,我去探查她的心事。我发现的东西使我决定要去跟踪她,使我变得同孟买的传奇私家侦探多姆·明托那样大胆,结果在先锋咖啡馆那里有了重要的发现。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举办了一个生日晚会,出席的有我家里的人,他们都忘了怎么快活起来了。还有大教堂学校里的同学,都是他们父母送来的,还有几个布里奇·坎迪游泳池有点儿游腻了的女子游泳好手。她们让“铜猴儿”跟她们混在一起,让她摸摸她们凸起的肌肉。至于成年人呢,有玛丽和艾丽斯·佩雷拉,还有易卜拉欣一家和霍米·卡特拉克和哈尼夫舅舅跟皮雅舅妈,还有丽拉·萨巴尔马提。每个小学生(还有霍米·卡特拉克)的眼睛都死死盯在她身上,再也不肯移开,使得皮雅很有些愤愤不平。但山顶这帮孩子当中只有忠心耿耿的松尼·易卜拉欣不顾酸溜溜的伊维·伯恩斯不准大家出席的禁令,前来参加了。他给我通报说:“伊维说了要把你开除出去。”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伊维、“眼睛片儿”、“头发油”,连“居鲁士大帝”也在内,袭击了我的秘密藏身之处,他们占领了钟塔,抢掉了我的地盘。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松尼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儿,“铜猴儿”从她几个游泳好手那边跑过来,对伊维·伯恩斯火得要命。“我来教训她,”她跟我说,“别担心,哥哥,我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肯定的!”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一帮孩子抛弃了我,我意识到还有五百八十一个孩子也在过生日。正是这样我明白了自己出生时刻的秘密。既然那帮孩子把我开除了,我决定自己来组织一个帮,这帮人遍布全国各地,它的司令部就在我的脑袋里面。

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我把市幼童军俱乐部的缩写字母(它也是那个巡回比赛的英国板球队名的缩写)用到新的午夜之子大会上面,成为我自己的M.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