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9页)

吕晓薇从不知我和她的事情,也不知我为何喜欢一个人发呆,也不会多问,她以为我整日沉浸于那种万字调查文章所带来的思考。杜路则以为我又开始没心没肺地寻开心,我们的事情冯大卫也知道,他更频繁地邀我去打篮球、打网球,每次打完都要在一起吃晚饭,有一次他临时有事,酒局取消,我得自己去吃饭,于是我走路去公交站。在篮球公园的那条银杏大道上,他开着那辆黑色的奔驰吉普又追上了我,停下来和我说话。

“我看到你背影有点失魂落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节奏,很难言语的东西,你选择的,是让你自己不痛快的路线。”

“好吧,我是想早点回去。”

他神秘地笑笑:“她已经不在你家了。”

“还有别人呢,我可以做到不想她。”

“但她和我说过,她不可能不想你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随缘吧。”

“行不?你啊……要么这样,明天不是周末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尽情想她,或者是一点不想她,总之,你会很开心。”

我们从北京走京承高速,向北驶去,出京的方向有点堵,但空气不错,雾霾季节早已过去,我们一路开着车窗,等车到高速上已经跑得很畅快了,我们反而关上了车窗,各自点燃一支中华烟享受着。我们下午已经在他的公司里喝了几杯威士忌——冯大卫在白天从来不怕酒驾这回事,他只走主干道,现在威士忌的酒力过后,我头脑里却越发锐利和清醒,封闭的车厢完美地保留了烟气,我闭上眼睛,品尝着那种夹杂着威士忌余威和高纯烟草所带来的温柔力道,几口过后,一阵虚弱感贯穿脑叶,我想把脑袋靠后往任何想去的地方想,然而穿梭不息的车流和明晃晃的大灯,还有冯大卫的微笑都让我不敢这样做,我在虚弱和话题之间不停找乐子。

他说:“你知道吗?打球这回事是最开心的,因为运动神经的兴奋能把其他所有的区域彻底覆盖。”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反证,长跑可不是这样,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你总得想点什么。”

他思索了几秒钟:“其实,你指的是慢跑,而不是竞赛式的长跑,长跑的话你会不停逼迫自己提高血氧含量,强制性呼吸,还有肌肉的力道,都在强迫自己的运动神经,不断施压,施压,你根本不会想别的。”

这家伙真的很厉害,我不得不服:“你说得对,其实,一般人参加的也只是慢跑而已,状态还比较放松。我喜欢这样的慢跑,在这个过程中想什么都能很彻底,当一个事情被彻底到不能再彻底的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冒出来……”

他又说:“但专业选手是不一样的,那些专业的马拉松选手,肯定会在两个小时多的时间里想很多很多别的,他们有实力这样做。而你没有实力。”

从京承高速一个出口拐弯,速度快得我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出口,收费站也是刷卡一晃而过。我感觉应该是在牛郎峪和黄土窝之间,要么就是干脆在沿着水库开,道路越来越不好,有时候就是蹭着树枝开过,他停车好几次,反复确认路线,然后拨了几个电话。

“我们应该很近了,不能再反反复复地问路了,别人会烦。”

最后,他把车开到一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树林前面,那里有一个自动门的入口,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门开了,里面的路不再让车辆颠簸,是混凝土笔直的,所有的球形路灯都开着,最后他把车停到一栋巨大的白色楼房前,那里灯火通明,照耀着粗大的罗马柱,车灯映在黑色大理石的墙壁上,这是个奢华而隐秘的的地方。然而我们并没有下车,那里还有四辆同样巨大的SUV,冯大卫打开车窗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大家又把车开出了自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