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会:琼花房(第5/8页)

与这弹筝的女子相比,《古相思曲》中的女子显然要恋得更苦、更凄切,而这一切的苦都源于那人偶然间的一回顾,谁知竟连带着断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他是天边的明月,她则是萦绕明月的淡淡薄雾,待到天明,月渐渐隐去,而雾也随着月慢慢散去,只是雾将它的悲伤留在那草木上,化作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他抚得一手好琴,而她常常伴着他的琴音起舞,但如今琴在匣中,无法自鸣,而那个让她全心为他而舞的人已经不再。于是,她的心也闭上了,再听不到那熟悉的琴音。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初那次无心的回顾,他的目光像梦一样,还是一桩带着笑的梦。他站在那里,儒雅而安静,像盛开在墙角的茉莉,不抢眼,却暗暗教人心喜。从那以后,她的心中就有他了,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再也不能少了他。

她想着,就算要她此刻死去,那缕轻烟般的魂魄也定是会随了他去的。而有时也真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不然这绵绵缠缠的相思让她如何自安己处。

这辽阔世间,这茫茫岁月,她不知他的去向,而她的相思也终究是无处投递的。靠在门上,无助地望着天,她想起他临别前的叮嘱:如欲相见,登上那至高处,看看那悠悠长路,我反正在那种种悲喜交集处。

他们因一次回眸而相遇,相恋,却难相守,于是,她将这浓浓的悲哀写进长长的诗里,却仿佛不够似的,痛根本没有减少丝毫,也让后世的我读来心痛难忍。她只为纾解自己的悲伤,却不知现代也有一名女子与她同样,以诗唱出这痴恋的苦:

我以为。

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样深。

那样冷的。

昔日心底。

我以为。

只要绝对不提。

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

你终于会变成一个。

古老的秘密。

可是。

不眠的夜。

仍然太长。

而,早生的白发。

又泄露了。

我的悲伤。

木心先生所言极是:“确是唯有一见钟情,慌张失措的爱,才慑人醉人,才幸乐得时刻情愿以死赴之,以死明之,行行重行行,自身自心的规律演变,世事世风的劫数运转,不知不觉、全知全觉地怨了恨了,怨之镂心恨之刻骨了。”

我们都明白这道理,却不知道这样慑人、醉人的爱竟然会带来这样的痛、这样的苦,纵使望断天涯路也难消除。

人面桃花,物是人非——崔护《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民国女子”一篇中,写过这样一段话:一日午后好天气,两人同去附近马路上走走。爱玲穿一件桃红单旗袍,我说好看,她道:“桃红的颜色闻得见香气。”

那时,他们正爱着,爱情将桃红染得这般娇俏甜蜜,氤氲着恋爱的香气。桃红最适合正好的爱情,最好的年华。但凡浓烈的爱,青春的少女,总是要配得一束桃花才合衬。而在古礼中,桃之有华,正是婚姻之时。那首最著名的《桃夭》就是为贺新婚所作之词,其中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堪称是千古词赋中歌咏美人的始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茂盛的桃树抽出嫩嫩的枝丫,而那艳丽粉嫩的桃花在枝头迎风而颤,一时间红了满山满谷,一个像桃花一样鲜艳,像桃树一样娇俏青春的女子就要出嫁。她颜如桃花,却又宜室宜家,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啊。

吟诵《桃夭》,常是未饮先醉。也是自《桃夭》始,诗人们常会用这最艳的桃花色来歌咏美貌的女子,像陈师道的“玉腕枕香腮,桃花脸上开”,还有崔护那句著名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