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雷医生和他的夫人(第2/6页)

尽管医生说他会跟女孩家里谈谈,其实他是跟自己的老婆谈了谈。

“我认为她们也不是真的想伤害谁。”他讲完故事后,她说,“你知道女孩子们是什么样子。一个婴儿比一个洋娃娃好玩多了。她们不会伤害他的。尽管如此,还是得告诫她们不能再那样做了。可怜的玛丽。”她将目光从针线活上抬起,把脸转向丈夫。

莫斯雷夫人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她有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睛,卷得很漂亮的长睫毛,没有一丝白发的乌黑秀发向后梳起,发型是如此简单,只有真正的美女才会梳得好看。她走路时有一种完美女性的优雅。

医生知道自己的妻子很美丽,但是他们结婚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所以他对她的美貌有点无动于衷。

“村里人认为那两个女孩精神有问题。”

“肯定不是!”

“至少,威尔弗雷德·邦纳这么认为。”

她惊讶地摇头。“他怕她们,因为她们是双胞胎。可怜的威尔弗雷德。这只是旧式的无知。谢天谢地,年轻一代人更具理解力。”

医生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尽管他知道双胞胎精神不正常的概率很小,但他在见到她们之前还是不会排除这种可能性。他妻子的宗教信仰使她不相信有人是坏的,她会想当然地认为传闻是无中生有的谣言,对此他不感到惊讶。

“我肯定你是对的。”他含糊地咕哝道,这种含糊意味着他肯定她是错的。他已经放弃了试图让她只相信真实的事情;她的信仰已经发展到了不承认真实的事情和美好的事情之间存在区别的地步。

“那么你会做什么?”她问他。

“去她们家看看。查理·安吉菲尔德有点像一个隐居者,但是如果我去的话,他总得见见我。”

莫斯雷夫人点点头,这是她表示不同意她丈夫的方式,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么她们的母亲呢?关于她,你知道些什么?”

“几乎不了解。”

然后,医生继续沉默地思考,莫斯雷夫人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十五分钟以后,医生说:“或许应该由你去,西奥多拉?她们的母亲大概会更乐意见一个女人,而非男人。你觉得呢?”

于是,三天后,莫斯雷夫人到了她们家,敲敲前门。没人应门让她大感惊讶,她皱起眉头——毕竟她已经敲门表示她来了——然后她绕到房子后面。厨房的门半开着,于是她快速地敲了一下门就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莫斯雷夫人环顾四周。桌子上有三只又黄又皱、已经开始腐烂的苹果,一块黑色洗碗布躺在水池边,脏盘子在池子里堆得很高,窗户脏得让你在屋里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她用漂亮的白鼻子嗅嗅空气。气味告诉了她她想要知道的一切。她撅起嘴唇,沉下肩膀,抓紧提包的玳瑁手柄,开始“入侵”。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寻找伊莎贝拉,一路上注意到房子里到处都是垃圾,杂乱不堪。

夫人很容易累,她不太能走楼梯,视力也不好,经常是,她以为洗过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洗过,或者她打算清洗什么,然后却忘记了,老实说,她也知道没人在乎,所以她把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喂养两个女孩子上,她能做到这些已经算她们走运了。所以家里很脏,满是灰尘,一幅画被碰得摇摇晃晃,它就会一直摇晃下去,一天当查理在书房里找不到废纸篓,就直接把纸扔在地上原来放废纸篓的位置,而且他很快就意识到一年清扫一次比一个星期清扫一次省事。


莫斯雷夫人一点也不喜欢她所见的一切。半合的窗帘让她皱眉,失去光泽的银器让她叹气,楼梯上的炖锅和散布在走廊里的活页乐谱让她惊愕地大摇其头。在客厅,她不由地弯腰拾起一张掉在或被扔在房间中央的扑克牌,黑桃三,但当她环顾房间想要找到这副牌的余下部分时,她不知如何是好,房间里太乱了。她无助地重新看看拾起的牌,发现牌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作为一名戴着白手套的挑剔女子,她一心只想把牌放下,只是该放在哪里呢?有几秒钟,焦虑使她无法动弹,她大受折磨,既想立刻终止覆满灰尘、略微有点黏糊糊的扑克牌与她雪白的手套之间的接触,又不愿意把牌放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地方。最后,她的肩膀明显地抖了一下,把牌放在皮质扶手椅的扶手上,走出房间,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