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乾坤法象(第20/22页)
黄海博送胡其毅出门,扶其上轿,目送轿子走远后,这才返回客堂,从袖中取出信函,道:“这可太怪了。”
曹湛忙问道:“郑奇泰是谁?”
黄海博道:“他是郑端之子。”
曹湛道:“就是莫名暴毙于任上的江苏巡抚郑端吗?”
黄海博点点头,道:“郑巡抚在任时,郑奇泰曾慕名来千顷堂借书。我想难得巡抚公子有如此上进者,遂慷慨相借,由此结为朋友。可惜郑巡抚骤然过世,郑奇泰匆匆扶棺回了故里,我竟未能为其送行。”
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信皮,取出信笺来。目光上下扫过两行,便脸色大变,看到信末,竟露出惊恐之色来。
曹湛忙问道:“郑奇泰信上说了些什么?”
黄海博摇了摇头,默默将信递了过来。曹湛一读之下,亦是悚然色变。
郑奇泰在信中说:两江总督傅拉塔与丁氏失书一事有干。其父郑端因某种机缘,得知了内情,厌恶傅拉塔助纣为虐,竟谋夺江宁著名士人之书,预备上疏朝廷,举报傅拉塔。奏疏未成,郑端即在当夜暴死。郑奇泰怀疑是傅拉塔派人毒害了父亲,却因为惧祸,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办完了后事,扶父亲棺木返回故乡,好远离傅拉塔的势力范围。但郑奇泰却还是心有不甘,不愿秘密就此湮没,丁拂之虽然已经过世,但丁、黄两家却是世交,遂决意将真相告于黄海博。
堂中静默了许久,黄海博才喃喃道:“郑巡抚过世后,我曾到巡抚府署拜祭,安抚好友,郑奇泰当日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曹湛道:“郑奇泰大概是怕黄兄因此而惹祸上身,他刻意将信留至两年后,应该也是基于此节考虑。”
他久在江宁织造署,亦知两年前督抚不和,傅拉塔与郑端互相弹劾,奏疏中言辞极为激烈。而郑端离奇死于任上后,朝廷即对江宁地方要员进行了大调整,现任江宁将军、江苏按察使、布政使等均是郑端死后才调来江宁,就连江宁织造曹寅亦是如此,唯独傅拉塔没有动窝,依旧留任两江总督。
这一现象,极令时人瞩目。当时流言颇多,亦有人声称是傅拉塔暗害了郑端,不过旁人多不相信这一说法。之后,新任江宁织造曹寅大显身手,将江宁织造署经营成江南文化中心,引起众人瞩目,郑端事件也逐渐淡出世人视线。
黄海博问道:“曹兄相信郑奇泰信中所言吗?”
曹湛道:“我曾听织造大人提过,两年前曾有郑端是为傅拉塔所害的流言,只是无人相信。郑奇泰怀疑其父是被傅拉塔所害,本可直接援引督抚激烈互参做理由,毕竟傅拉塔、郑端二人当时针锋相对,闹得不可开交,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在他看来,一定真有郑端认定傅拉塔曾助人谋夺丁氏之书一事,不然郑奇泰不会将其认定为父亲遇害的死因。如果仅是猜测,得有无穷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将丁拂之豪赌失书与堂堂两江总督联系起来。
黄海博道:“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拂之赌输后继而自杀,郑巡抚离奇过世,这两起事件,时间上相距极近,虽然外人极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曹湛道:“那暗中窥测丁氏藏书的主顾,苦心经营多年,根本无须借助两江总督的势力,唯有一点需要帮忙,那便是运输。”
黄海博骤然醒悟,道:“不错,正是如此。难怪我总也打听不到消息,原来运书北上的是官船。”
曹湛道:“这是一条极为有用的线索,毕竟官船记录是有账可查的。如果确认傅拉塔曾在丁氏失书后征调过官船,据其调用船只数目规模,便可知他是否与丁氏失书一事相干。”
江宁城内城外水道纵横,官船码头主要有三处:
一是江东门,门外即为上新河,其地为著名木材市场,湖南、江西等省木材均运送至此。之所以以此地为木材集散之地,盖因上新河对面有江心洲,绵延二十余里,势若长堤,足资掩护,木筏无漂流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