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乾坤法象(第17/22页)
那日黄海博受召去两江总督府,在后衙遇到马胜,虽觉得其人面熟,却绝想不到他便是丁拂之手绘画像中人。直至黄海博昨晚从乌龙潭回来,思及故友,有所感应,翻找出那幅画像,才发现马胜竟是当日在两江总督府后衙见过的男子。
黄海博一时震惊不已,本觉此事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认为极可能只是巧合,那男子只是长得像马胜而已。不想今日再次遇到那男子,黄海博上前略一试探,对方竟上了当,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姓马,且是个职业赌徒。
黄氏是金陵藏书大家,千顷堂所藏各类秘本甚多。黄海博记得读过一部金陵本地人著述的私家笔记,记录说金陵有马姓赌徒世家,历代男子均为赌博高手,靠经营赌坊起家。到了顺治末年,常熟某汪姓士子到江宁参加乡试,为马氏赌坊诱骗,染上赌瘾,盘缠输光,穷困潦倒,最终未能入榜。后来汪姓士子意外得知马家赌坊是受同郡另一名才学不及自己的士子所雇,目的就是要阻止他金榜题名。汪姓士子大忿之下,持刀杀死那酒后自行吐露了真相的士子,又赶来江宁,闯入马氏赌坊,马氏却不肯承认其事。汪姓士子突然发狂,在赌坊中大砍大杀了一通,砍死砍伤数人后,自己也自杀而死。赌坊主人马氏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其受雇诱人赌博的恶行却由此为人所知,再也无法在金陵立足,自此消失不见,有传闻说马氏携全家去了北方。
曹湛问道:“当日黄兄推测‘丁马赌局’为骗局,便是因为先读过这部私家笔记吗?”
黄海博道:“正是,我当日听说马公子极像是江湖第一赌徒马胜,便怀疑他是马氏赌坊后人。适才我请陶知府帮忙,将江宁府旧案卷宗调出,也证实了私家笔记记录不虚,当年大功坊马氏赌坊发生过一起严重持械伤人案,凶徒为汪姓男子,死三人,伤四人。只有一点差别,笔记记的是顺治末年,江宁府卷宗明确记载是康熙二年三月。”
曹湛道:“时间上的出入,不算什么。”又问道:“而今既然发现了线索,黄兄预备如何做?要知会丁府女主人沈海红吗?”
黄海博忙道:“丁夫人正忙于织锦,先不必让她知道。我想先设法查出当年是谁雇请了马胜。”
曹湛沉吟道:“马胜既是江湖赌徒,收钱办事,他帮主顾赢取了数万藏书,那可是丁氏两代所积,是一笔巨大财富。想来马胜因之而收取的报酬不少,绝不会轻易透露主顾姓名。不然他信誉尽毁,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立足。”
黄海博道:“我刚才遇到了马胜,与他搭讪,谎称曾在京师跟他赌过几手,他非但没有怀疑,还顺口说出此次来金陵是来收债,我怀疑他又做了类似的事,而且雇请他的主顾就在江宁。”
曹湛道:“那么我们好好想个法子,看能不能令马胜自己交代。”
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丁、黄均为金陵藏书大家,黄兄与丁拂之同样出身书香门第,何以丁拂之会染上了赌瘾?听黄兄说丁拂之精通音律,能弹一手好琵琶,当是翩翩佳公子,为何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嗜好赌博的败家子?”
黄海博有所会意,道:“莫非曹兄认为是有人刻意引诱拂之迷上赌博?但拂之的赌瘾,是少年时便染下的。后来丁氏家产败得差不多了,丁太夫人苦苦哀求,我也拼命相劝,他才没有再去赌坊。”
曹湛道:“或许主顾垂涎丁氏藏书很久了,不惜在丁拂之少年时便开始布局。”
黄海博忆及当年之事,沉吟道:“倒真有几分道理,我记得当时总有个姓郑的年轻公子来约拂之去玩,那姓郑的比拂之大上四五岁,懂得玩各种花样,一度极令拂之崇拜。过了几年,那郑公子也不见了。问起他去向,拂之说他回北方老家了。那时候,拂之赌瘾已经很重,有事没事总往赌坊跑。丁家底子本来相当厚实,但多年下来,到底还是被拂之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