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第13/14页)
我们把那张选票递给彼此传阅,而史密斯太太则两眼紧紧地盯着它,仿佛那是一张百元大钞。
“素食主义是个很有趣的观念,”马吉欧医生说,“但我不敢确定它对所有的哺乳动物都适用。比方说,想让狮子靠吃青草就活得很好,我怀疑这个能否做到。”
“史密斯太太曾经养过一条吃素的斗牛犬,”史密斯先生骄傲地说,“当然,它需要接受一些训练。”
“需要权威。”史密斯太太说,她逼视着马吉欧医生,等着他来反驳。
我把素食中心和我们去杜瓦利埃城的事情告诉了他。
“从前我有个病人来自杜瓦利埃城,”马吉欧医生说,“他一直在工地上干活——我想就是在斗鸡场那里,后来他被解雇了,因为当地有个通顿·马库特想把工作留给自己的亲戚。我的病人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他向那个通顿·马库特求情,哭诉自己生活贫困,结果那个通顿·马库特先朝他肚子上开了一枪,然后又一枪射穿了他的大腿。我救活了他,但他从此瘫痪,现在在邮局外当乞丐过活。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去杜瓦利埃城。那里的环境对宣扬素食主义来说并不合适。”
“在这个国家难道没有法律吗?”史密斯太太质问道。
“通顿·马库特就是唯一的法律。您要明白,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吃人魔王’的意思。”
“难道也没有宗教吗?”这次轮到史密斯先生发问了。
“哦,有的,我们是一个很有宗教信仰的民族。国家宗教是天主教——但大主教已经被驱逐出境,教皇使节留在罗马,总统也被革出了教门。民间宗教是伏都教,但在苛捐杂税的重压下,它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总统以前是个虔诚的伏都教徒,但自从他被赶出教会以后,他再也不能参加伏都教仪式——你必须首先是个能领圣餐的天主教徒,然后才能信伏都教。”
“可那是异端啊。”史密斯太太说。
“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既不信奉达荷美的诸神,也不信仰天主教的上帝。伏都教徒却是两者都信的。”
“那你相信什么呢,医生?”
“我相信某些经济规律。”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16我轻率地对他引述道。
“我不知道马克思在哪里写过这句话,”马吉欧医生颇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他真的这样写过,但既然你和我一样生来便是天主教徒,那么当你读到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关于宗教改革的言论时,你应该会感到高兴。他支持处于当时社会环境下的修道院。宗教可以作为治疗许多心理问题——抑郁,绝望,懦弱——的灵丹妙药。鸦片,请记住,是用在医学领域的。我不反对鸦片。我也自然不反对伏都教。要是我的同胞们只能将‘爸爸医生’作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权力人物来崇拜,他们将会感到多么孤独!”
“可那是异教啊。”史密斯太太不依不饶地说。
“对海地人来说却是正确的药方。美国海军陆战队曾经试图摧毁伏都教。耶稣会士们也尝试过。但只要找到一个能请得起巫师、缴得起税款的有钱人,仪式就会继续办下去。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去现场参观。”
“她没那么容易被吓倒,”史密斯先生回答,“你应该看看她在纳什维尔的勇敢表现。”
“我对她的勇气并不怀疑,但仪式的有些内容对素食主义者不合适……”
史密斯太太严厉地问:“你是共产主义者吗,马吉欧医生?”
这正是我以前好多次想问他的问题,我寻思着,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呢。
“对我而言,夫人,我相信共产主义的未来。”
“我问你是不是共产主义者。”
“亲爱的,”史密斯先生说,“我们没有权利这样……”他试图岔开她的话头,“让我再给你来点益舒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