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第6/10页)
“等走到跳板那儿,”他对事务长说,“你必须亲我一下。这样可以挡住我的脸。”
“你怎么不亲布朗先生?”事务长问。
“他马上要带我回家了,现在就亲我会让人觉得别扭。你得想象一下,我们刚刚在一起过了夜,三个人都在。”
“过的什么夜?”
“一个放浪不羁的夜晚。”琼斯说。
“你的裙子能应付吧?”我问。
“当然了,老兄。”他神秘兮兮地补充道,“这又不是第一回了。当然,以前的情形很不一样。”
后来,当我们屡次得知琼斯的弱点是扁平足时,我们很容易就会把他的扁平足和小丑的扁平鞋联想在一起。喜剧本来是没有意义的,但它至少可以使人从凄惨或悲哀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这种暗示贯穿小说的始末。“我们属于喜剧的世界而不属于悲剧的世界。”布朗谈起自己和玛莎时这样说道。之前,玛莎曾否认自己是喜剧演员,但布朗的结论是,或许“她才是我们中间最出色的喜剧演员”。虽然布朗对喜剧大谈特谈(而且在这部小说中,谈论喜剧的次数比喜剧真实发生的次数要多),但是布朗和玛莎的私情似乎既不可笑也不可悲,反倒显得沉闷阴郁,毫无激情可言,时而突然性欲勃发,还带有明显的嫉妒、误解、矛盾和怨恨之情。这是一段恋情的终结,欲望的消逝。
“若即若离”,这是布朗对自己和玛莎的私情所做出的阐释,而他对这桩情事的描述也为小说中的海地社会给出了一条线索。他们的爱情生活曾经是那么重要,布朗说道,因为它“似乎全然独属于太子港,属于宵禁期间的恐怖与黑暗,属于无法拨通的电话,属于戴墨镜的通顿·马库特,属于暴力、不义与折磨”。
然而,布朗还声称,自己这段失败的恋情和海地正在分崩离析的混乱局势十分相称,他这是在浪漫地美化他们两人的自私,与此同时,他对数百万海地民众所蒙受的水深火热之苦却不屑一顾。布朗并没有用“混乱”这个普通易懂的词语,而是采取戏剧化的手法加以夸张表述。他那桩棘手的风流情事和海地的混乱局势及偶发的暴力事件相得益彰。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因为这段恋情上演的地点是一幕更为宏大的混乱场景的边缘,我们对前者所知太多,对后者又所知不足。这部小说存在的问题之一便是,格林——以及他的代言人布朗——从未向我们解释,我们为什么应该对这两个鸡毛蒜皮、毫无幽默、自私自利、失贞不忠且满腹牢骚的情人加以关注。光说我们全是喜剧演员,这是不够的。虽然没有得到证明,但从某种更坦率、更残酷的意义上说,书中有些人物的举动就像是傻瓜的作为。
在小说的结尾,布朗坦承自己是一个精神空虚的人。格林小说的读者们会发现这份告白十分耳熟。布朗对任何心怀信念的人都很嫉妒——他嫉妒马吉欧医生,是因为后者持有政治信仰。“我早就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缺乏爱的能力……可我甚至连感觉内疚都做不到。”在小说中,布朗从头到尾都显得相当平静镇定,甚至在做爱时他也感觉沉闷无趣。和玛莎享受鱼水之欢时,布朗说:“我纵身扑向欢愉,仿佛跳楼自尽时投向人行道的路面。”他把自己和玛莎之间存在的问题归结于他缺乏幽默感,或者,正如他所说的——“没有学会能逗人发笑的把戏。”到头来,布朗嫉妒琼斯,因为琼斯不仅很幽默,而且最终变成了一个采取行动的人;不仅是那名最出色的喜剧演员,而且还是一位英雄。小说以布朗对琼斯的追忆开篇,以布朗梦见琼斯的场景结尾。很明显,琼斯才是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但问题在于,布朗的复杂个性对格林刻画琼斯的简单纯朴这一过程造成了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