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7页)

要是普拉塞德之所以这样说是出于对露琪娅的根深蒂固的憎恶,或许,露琪娅的这些泪水能够打动她,让其闭嘴不再说了。但是,女士这样说是出于好意,因此,她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就像呻吟和祈求的哭喊声可能会使敌人放下武器,但却不能让外科医生放下手术刀一样。不过,老妇人在履行完自己的职责之后,总会将责备和训斥转化为鼓励和建议,同时还伴随着一点赞赏,在苦味中揉进些许甜味,用一切办法触动女孩的心,以便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这些争论(通常都会有相同的开端、过程和结局),确切来说,并未使善良的露琪娅心里产生对老妇人严厉说教的怨恨,毕竟,总的来说,老人对她还是很友好的。即使在这件事上,她也是出于好意。然而,这些争论却使得露琪娅的情绪大为激动,心烦意乱,可能要花费不少时间以及大量的努力才会令她恢复平静。

对露琪娅而言,幸运的是普拉塞德并非只操心她一人,这样的争论因此也不会经常发生。其他所有人,或多或少都需要她一一进行纠正和指导。除了利用现成的场合外,她还会自己寻找机会,自愿对一些与她毫不相干之人提供同样的帮助。她有五个女儿,她们全都不在家,可是这令她比她们在家时更放心不下。五个女儿中,有三个是修女,另外两个嫁了人。因此,普拉塞德十分自然地认定自己应该管理三座女修道院和两个家庭。可这件事涉及的面太广,也太复杂,还很困难,因为两个女婿都有父母、兄弟姊妹的照应,而三个修女女儿呢,又得到其他权贵人士、许多修女的支持,她们自然都不愿再接受她的监管。所以,这简直就如同一场战争,又或者说是五场战争。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些战争是不动神色、不失体面的,不过却又是相当激烈并会永远存在的。这五个地方,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避开她的关心、拒绝她的建议、躲避她的询问,每件事都努力避开她,不让她介入。我们暂不提她在做那些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时所遇到的反抗和困难,因为大家都知道,通常人们要做善事必须得采取强制的办法。她的热情能够自由发挥的唯一地方便是她自己的家,因为在家里,所有的人都得听从她的命令,都得屈服于她的权威,不过唐费兰特先生除外,对于他而言,普拉塞德完全是以另一种方式同其打交道。

唐费兰特先生是一个好学之人,他既不喜欢发号施令,也不甘愿按照他人的标准做事。家里的一切事物,全由他的妻子做主,这他完全赞同。可是要他做奴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是偶尔要求他帮她写点什么东西,他是愿意的,因为他有这种才能。可要是她让他写的东西没有得到他的认可,他就会说“不”,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通常会说:“你自己想办法吧。既然你那么清楚,你就自个儿写吧。”有时,普拉塞德想让他放弃做什么,或者要求他做她所希望的事,在劝说了半天,他仍然一无所动时,普拉塞德则会埋怨他,把他称作什么不爱麻烦的懒虫、固执己见的家伙、臭学者,不过在最后这个称呼里,尽管她说起来带着些许蔑视之情,可是却也包含着某些满足之感。

唐费兰特花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他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几乎有三百卷,而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不同学科的著名作品,他或多或少对这些学科都有所了解。在天文学方面,他的知识远远超过一般的爱好者,因为他不仅仅掌握了一些基础的知识和行星的视位、回合和影响之类的通用术语,他还通晓如何恰当地说出有关黄道十二宫、行星运行的最大经纬度、行星的光亮度、距地平圈的高度和行星的飞行及旋转。总之,他能够巧妙地说出关于天文学既确切又深奥的原理。他大概有二十年的时光都生活在那些冗长的争论里,他支持卡尔达诺的科学理论,而又反对一个极其顽固地追逐阿尔卡诺理论的学者。唐费兰特愿意承认古人的成就,但是他无法忍受那些轻视现代人的做法,尽管他们有时看上去振振有词。他也很精通科学的发展史,在有需要的时候,他能够引用那些已经得到证实的著名的预言,也能够很清楚明了地阐释那些没有得到证实的预言,还说明其实这不是学科的过错,而错在那些不懂得如何运用科学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