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7页)
为了对他们之间的通信有个大致的认识,需要稍稍了解一下,这样的事情在那个年头,甚至时至今日,是怎样进行的:因为我觉得,在这一方面只有微小的变化,或者说没有任何变化。
不会写信的农民在需要写信的时候,便会去找一个会写字的人为他写信,而他们所找之人都是那些与他们地位相当的人,因为要是找其他人,他们会感到惭愧或感觉不够放心。他们将过去的事按时间顺序清楚明了地让写信人写下来,并以同样的方式告诉他要表达的想法。写信人理解其中一部分,有一部分不能理解,于是便提出一些意见,建议他们稍作修改,然后说“都交给我吧”。于是便提起笔,尽其所能地把他所接收到的信息用文字表达出来。在写的过程中,他还按照自己的方法稍微做一些修改,简写一些内容,甚至有时还删减了部分内容。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比邻居懂得多的人总不愿意成为他人手中的一个工具,因此,一旦他插手别人的事,他便会强迫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除此之外,那些能够读书写字之人并不会把请他写信的人想表达的全部写出来。不仅如此,有时候他写的完全是另一回事。确实,就连我们这些写书出版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当将用这种方式写成的信件送达收信人的手中时,不识字的收信人便会将信件交给本村一个有学识的人,请他读并讲解给自己听。不过,在理解信的内容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因为当事人很清楚事情的原委,信中的这句或那句话是这种意思,可读信的人则依据自己撰写书信的经验,认定它们是另一种意思。最后,不识字的人只好听信识字之人的意见,并请他代为回信。这封回信也按照相似的方式写好,同样又会遇到类似的解读问题。此外,要是信中之事是极为敏感的话题,或者是涉及某些秘密而又不想让第三者知道,因害怕信件会丢失的话,人们便会故意不将事情讲清楚。要是这样的话,通信虽说继续着,但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就好比两位哲学家就抽象的变迁理论争论了长达四小时之久的情形一般。我们无意将这种情形同如今的现实相比,要不然我们就要遭到友善的责备。
现在,两位通信人的情形就同我们所描述的情形完全一样。第一封信是以伦佐的名义写的,信中包含了很多内容。信中开始比较简略地叙述了他的脱险经历,不过,同时又告知了他此时的境况。无论是阿格尼丝还是其译员都无法从信中获得完整而又清楚的信息。含蓄的提示、姓名的更改、处境虽安全但却还是需要隐藏起来,这些事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比较难理解,更何况里面有的地方还使用了暗语。随后,信中又热情而又急切地询问到有关露琪娅的处境,模糊而又忧伤地提到了他听到的有关露琪娅的传言。最后,信里还表达了模糊的、遥远的希望,以及有关未来的计划。伦佐承诺并恳求要坚守他们的誓言,不要失去耐心和勇气,等待情势的好转。
过了一段时日,阿格尼丝找到了一个可靠的送信者,让那人将回信和露琪娅给的五十枚金币带给伦佐。看到那么多的钱,伦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既好奇又担忧,根本高兴不起来,于是他起身去找那个代笔者,请他给自己解读那封信,解开那奇怪的谜。
阿格尼丝请人代写的信件,先是抱怨了伦佐的信写得不清楚,随后仍以同样的含糊不清讲述了那人(书中是这样称呼的)的悲惨经历,接着解释了那五十枚金币从何而来,还较为婉转地叙述了那人的誓言,不过,最后也以更加直接而又明确的话语建议他要冷静下来,别再想有关那人的一切事了。
伦佐差点就同那个替他读信的人吵了起来,那些他所听懂的以及没听懂的话气得他直打哆嗦,愤怒无比。他让读信之人将那这可怕的信念了三四遍,时而发觉自己更明白了,时而又觉得自己最初明白的地方变得更不清楚了。在这种激动的情绪下,他坚持让那代为写信之人立刻拿起笔,帮他写一封回信。信中先是强烈地表达了对露琪娅的遭遇的同情及惊讶,随后便继续口述道:“请你继续写下去,我是不会抛弃我的那一片痴情,永远都不会抛弃。那样的劝告是不该对像我这样的小伙子说的。我也不会用那钱的,我会将其存起来,把它作为年轻女孩露琪娅的嫁妆,我已经把她当我的妻子看了。对于那誓言我是一无所知,而我也只听说圣洁的圣母玛利亚很乐意帮助受苦受难之人,为他们赐福,从未听说过她会鼓励人们去违背自己的诺言。那许下的誓言根本就无效,而且用这笔钱也足以让我们在此建立起自己的家。尽管我此刻陷入困难,不过这就宛如一场暴风雨,很快便会过去。”他还说了别的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