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8页)
被这些思绪困扰着,伦佐已完全没有睡意了,而且,他感到寒气刺骨,令人难以忍受。他冷得直打哆嗦,牙齿也不停地打架。此时,他很渴望黎明的到来,并不耐烦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我说计算,是因为他每隔半个小时就听到穿过寂静的夜色传来的钟声,或许这钟声是从特雷佐市传来的。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钟声,根本不知道这钟声来自何处。它是如此的庄严和神秘,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人,用陌生的声音告诫世人一样。
最后,当钟声敲了十一下[1]时,伦佐决定起床了,因为这是他预定的起床时间。他站了起来,身体已经冻得半僵了,双膝跪着,比平时更加虔诚地重复着早间的祷告。接着,他站了起来,伸开了四肢,摆动着身体,仿佛要将身体各部位结合在一起似的——因为这些部位几乎像散了架似的。他用热气哈了哈手,双手相互搓着,接着便打开了棚屋的门,先小心地朝四周看了看,以防有人。发现没人在外面后,他又去找自己昨晚走过的那条小路。他很快就找到了,于是便朝着那小路走去。
天空的景象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苍白、灰暗的月亮仍悬挂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但在广阔的灰蓝色的天幕上,它却依然很醒目。在东方,天空逐渐被抹上了一重红黄色的晨晖。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几朵形状各异的云朵飘浮在空中,这些云朵呈现出蓝色和灰色;最下面的云彩被罩上了一层火红的光芒,越来越鲜明,越来越绚烂。平静的天空中飘浮着一簇簇羊毛般轻软的白云,呈现出上千种说不出名字的色调。伦巴第的天空,一如既往,绚烂,恬静。要是伦佐在此处好好休息下,他必定会抬头望望天空,欣赏下黎明的苍穹,因为它与自己在故乡所见的是那么的不同。但是,他现在得盯着脚下的路,快速地向前走,以便使自己的身体暖和些,以尽快到达阿达河。他走过了田野、穿过了树丛、经过了灌木丛、穿过了树林,他不时向四周张望,并为自己数小时前的恐惧感到羞愧。他走到了陡峭的河堤边,透过悬崖和灌木向下望去,看见一艘渔船正沿着河岸,慢慢逆水驶来。伦佐立即抄了近路,穿过灌木丛,来到岸边,轻轻地叫着船夫,他本想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去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不知不觉却用了几乎恳求的口气,请求船夫将船划过来。船夫向河岸瞟了一眼,仔细地看了看来自上游的河水,又看了看身后的河水,然后将船头对着伦佐,靠了岸。伦佐站在岸边,一只脚几乎站在了水里,看着船靠近了,就赶紧抓住船头,跳上了渔船。“请把我渡过河去,我会付钱给你的。”伦佐说道。船夫早已猜到他的意图,将船头调转过来,朝着对岸划去。看见船里还有一只桨,伦佐弯下身,将其捡了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船夫对伦佐说道。不过,看见伦佐这个年轻人那么敏捷地拿着船桨,并准备划桨时,他又说道:“啊哈,你还是个行家噢。”
“懂一点儿而已。”伦佐回答道,接着便使劲而又熟练地划起桨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外行。就这样,他一边划着桨,一边时不时忧郁地朝着刚刚离开的那个河岸望去,而后又焦虑地望了望要去的对岸。他因小船无法垂直渡过河岸而感到有点儿恼怒,不过此时河水太湍急,很难垂直渡河。因此,小船一面劈开水面,一面顺着水流,被迫斜着向前划。就像所有的困难之事一样,起初粗略地显现出困难,但随着事情的发展,困难便变得具体了。可以说,现在伦佐已渡过了阿达河,可他仍感觉很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两个地域的交界处,也不知道他在度过这个障碍之后还会不会遇到其他障碍。因此,他招呼着船夫,用头示意自己昨晚看见的那一片白色的,现在却非常清晰可见的地方,问道:“那是贝加莫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