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莫奈的崖径(第33/39页)
“只要想想在你之前达到高潮的人有多少就好:你,你的祖父,你的曾曾祖父,还有所有在你之前,世世代代缺了席的艾里奥,还有那些来自远方的人,全都挤在使你成为你的这滴东西里。”现在我可以尝尝看吗?
我摇摇头。
“拜托不要。”这超过我的容忍范围。
“我从来无法忍受我自己的。但这是你的。请解释。”
“这样我很难受。”
他不理会我的评论。
“听着,你不必这么做。追求你的是我,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你不必这样。”
“胡说。我从第一天就想要你。只是我隐藏得比较好。”
“是哟!”
我想把水果从他手里抢过来,但他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抓紧,像电影里的角色迫使另一个角色放下手中的刀一样。
“你弄痛我了。”
“那就放手。”
我看他把桃子放进嘴里,慢慢吃了起来,同时热烈地凝视我。我想,即使做爱也不过如此。
“如果你想吐出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保证不会觉得受到冒犯。”与其说是最后的恳求,其实更是为了打破沉默而说。
他摇头。我看得出来那当下他正在品尝。某个属于我的东西在他嘴里,变成他的东西。就在我凝视他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突然有想哭的强烈冲动。就像达到高潮时一样,我没有抗拒,而是放任自己,只为了让他看看我同样私密的一面。我伸手抓住他,埋在他肩上啜泣。我哭,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陌生人对我这么好,或为我做到这地步,甚至包括安喀斯——他曾经割开我的脚,把蝎子的毒液吸出来吐掉。我哭,是因为我从来没体验过这么强烈的谢意,而我无法以其他方式表达。我哭,是因为今天早上我曾经对他怀抱恶意。也是为了昨夜,因为无论结果好坏,我都无法将昨夜的事一笔勾销,而现在是让他知道的最好时机:知道他是对的;知道这种事不容易;知道玩笑与游戏常常滑出正轨;知道如果我们曾经贸然做了一件事,现在要抽退已经太迟。我哭,是因为某件事就要发生,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艾里奥,我只希望你知道。千万别说你本来不知道。”他仍继续嚼。在兴头上是一回事。但这又是另一回事。他要把我带走。
他的话没道理,但我完全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手掌摩擦他的脸。接着,不明就里地,舔起他的眼皮。
“吻我,在味道完全消失前。”他嘴里会有桃子和我的味道。
奥利弗离开以后,我又在房里待了很久。等我终于醒来,几乎是傍晚了。这令我陷入暴躁的情绪。疼痛已经过去,但近破晓时经历过的同一种抑郁再度复活。这是间隔许久后再度出现的?或者早先感受到的已经痊愈,这是全新的,起因于下午的做爱?度过我们醉人的时光之后,这种孤独的罪恶感难道非得紧跟而来?跟玛琪雅做爱,为什么没有相同的感觉?这是提醒我,我宁可跟她在一起的方式吗?
我淋浴,换上干净的衣服。楼下,大家正在喝鸡尾酒。昨晚那两位客人再度光临,正接受母亲的款待,初次来访的另一位记者忙着听奥利弗解说他论赫拉克利特的书。他精通以五个句子对陌生人做摘要的技艺,听起来像是当场为特定听众量身打造的。“你会待在家里吗?”母亲问。
“不,我去找玛琪雅。”
母亲以担心的眼神看了我一下,甚至非常谨慎地摇起头来,意思是:我不赞成,她是好女孩,你们应该成群结队出游。“别拿这种小事烦他啦。”父亲这般反驳,我因此得到自由。“他都关在屋里一整天了。他想怎么做随他高兴。随他高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