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莫奈的崖径(第30/39页)

我很清楚他想谈什么。他想讨论我几乎叫他住手的那个时候。

在我们交谈的现在,我满脑子只想到今天我要跟玛琪雅去散步,而每次只要我们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就感觉痛。其中的屈辱。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晚上不泡咖啡馆的时候,就聚坐在城墙上。而我一坐上去,便局促不安,一次次被提醒那晚我做了什么。中小学男生长期流传的笑话。眼见奥利弗看我不舒服地扭来扭去,然后想:是我干的,时不对?

但愿我们没上过床。连他的身体都令我无动于衷。坐在我们现在坐的这颗石头上,我看着他的身体,像看着装箱等救世军来收的旧衬衫和旧裤子。

肩膀:确认。

手肘内外侧之间,我曾经崇拜的部位:确认。

胯下:确认。

杏般的曲线:确认。

脚:喔,那只脚。不过,是的,确认过了。

他说“你都还好吧”的那个微笑:是的,也确认过了。不留一丝侥幸。

我曾经崇拜这一切。我曾经像麝香猫磨蹭垂涎之物一样抚摸它们。它们曾经属于我一个晚上。我现在不想要了。我记不得、更别说了解的,是先前我怎么会渴望它们,尽一切努力接近、碰触、跟他上床。等我们游过泳之后,我要冲那个等待已久的澡。遗忘、遗忘。

我们往回游,他仿佛这时才想起,问我:“你会为了昨天的事讨厌我吗?

“不会。”我回答。但对于一个诚心发问的人来说,我回答得太快。为了减轻我那个“不会”的暧昧,我说我可能想睡上一整天,“我想我今天没办法骑脚踏车了。”

“因为……”他并非问我问题,而是提供答案。

“对,因为……”

我突然想到,我之所以决定不要太快疏远他,不只是为了避免伤他的感情,或引起他的警戒,或在家激起尴尬棘手的情况,而是因为不确定几小时之内,我会不会再度不顾一切地想要他。

回到我这侧的阳台,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走进我房间。我吓了一跳。“脱掉你的短裤。”这很奇怪,但我没有勇气拒绝。所以我拉下裤子脱掉。这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光着身子跟他相处。我觉得紧张又尴尬。“坐下。”我还没坐下,他嘴巴已经凑到我那里。我立刻硬了起来。“咱们回头再来。”他脸上带着一抹挖苦的微笑说完,立刻离开。

这是我胆敢擅自和他结束的报复吗?

完了。我的自信、我的检核表、我想和他了断的渴望。干得好。我擦干身体,穿上昨晚的睡裤,把自己抛到床上,直到玛法尔达敲我的门问我早餐要不要吃煮鸡蛋才醒来。

要吃鸡蛋的这同一张嘴,昨晚曾经到处游走。

像喝醉般,我不断想,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何时才能渐渐消失?

每隔一阵,突然的疼痛就引发不适与羞耻的剧痛。无论谁说灵魂和身体的交界在松果腺,说的人都是傻瓜。是屁眼啦,笨蛋。

他下来吃早餐时,穿着我的泳裤。对于这件事,没人多想,因为在我们家,大伙儿的泳裤都换着穿。但他第一次这么做,而且那是当天清晨我们去游泳时我穿过的同一件泳裤。看他穿我的衣物,是令人难以承受的催情剂。而他知道这一点。我们俩的欲望都因此挑起。但点燃我的东西,突然变成他的,就像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可能全部属于我。我又抵抗不了他的引诱了?用餐时,他决定坐我旁边,还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脚塞到我脚下,而不是靠在我脚背上。我因为老是赤脚走路,脚底板很粗糙,他的倒是很光滑。

他不准我忘记他。我想起一位已婚的女城主,与年轻家臣共度一夜春宵之后,第二天早上命令禁卫军捉拿他,立刻罗织罪名在地牢予以处决——不仅为了消灭两人通奸过夜的证据,或避免自认为有权得到她专宠的年轻恋人成为麻烦,也为了防堵第二天晚上再给他的诱惑。他会对我紧追不舍吗?我该怎么办——告诉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