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7页)
“杠杆——九点六九了!”他吼道。
我终于有勇气转过头看一眼警长。只见他瞬间面如死灰,仿佛血已流尽,只剩下一副空囊,松松垮垮的,丑陋不堪。他的下巴也松动了,像个玩具人似的。我能感觉到,他紧握的手正在失去活力和主张,就如同瘪了的气球。他没有正眼瞧我,说了一句:
“你在这儿待着吧,等我回来。”
说完,他留下我一个人跑了。以他的体重来说,那速度简直惊人。他猛然一跳,落在梯子上,双手双腿抱紧梯子,哧溜滑到地面,快得跟摔下去一样。再一瞧,他已坐到了麦克鲁斯金的车把上,然后,两人便消失在四分之一英里外的远处。
他们离开以后,我顿时感觉异常疲惫,差点瘫倒在绞刑台上。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步步往梯子下面挪,直到返回警局的厨房,倒在壁炉边的椅子上。这椅子还真够结实,因为此刻我的身体就像铅一样重。胳膊和腿已经动弹不了,眼皮直往下耷拉,连一丝火光都透不过。
我没有立即睡着,但也并不清醒;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也没在想任何问题。白昼的消逝,炉火的衰萎,甚至体力的缓慢恢复,我都感觉不到。或许,神仙、鬼怪甚至自行车已经在石地板上跳过舞,只是没用咒语来迷惑我,也没动我一根汗毛。想必,我离死大概不远了吧。
可是,醒来以后,我发觉时间其实过了很久,炉火也几近熄灭。麦克鲁斯金推着自行车走进厨房,然后赶紧把车放回卧室。过了一会儿,他走出卧室,冷眼注视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杠杆出现异常。幸好及时发现。”他回道,“算来算去,用了整整三页纸,两人拼死拼活,总算在最后一刻把读数降了下来。你知道颗粒有多大吗?说出来吓你一跳。”
“警长呢?”
“他要晚点回来,让我跟你说声抱歉。这会儿,他正在路边打埋伏,跟八个当场宣誓就职的巡警一起,执行法律,维护治安。可是,形势对他们不利,因为人数比不过,看样子会被包抄。”
“他是在等独腿帮的人吗?”
“没错。可是,这帮人惹恼了福克斯。总局肯定会怪在他头上,把他好好训一通。独腿帮来了十四个人,不是七个。他们临行前卸下了木腿,两两配对,绑在一起,也就是说,两个人共用两条腿。你想想,当年拿破仑从俄国撤退,不也用的这一招?战术很高明啊。”
我一听这消息,简直像喝了上好的白兰地,立刻精神一振,从椅子上坐起来,眼里重又闪起了光亮。
“所以说,他们要对抗警长和他的手下?”我急切地问。
麦克鲁斯金神秘地笑笑,从兜里掏出几把大钥匙,离开了厨房。我听见他在开那间囚室的门,警长的自行车就放在那儿。一眨眼工夫,他又回到了厨房,手里拎着一只大罐子,罐子上塞着塞子,就像那种粉刷用的桶子。他虽然离开了片刻,但那狡黠的笑容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掩藏得更深了。他把罐子拎进卧室,然后拿着一块大帕子又回来了,脸上仍然留着笑意。他一声不吭,走到椅子背后,用帕子紧紧蒙住我的眼睛,完全不顾我的反应和惊慌。黑暗中,就听他对我说:
“那帮瘸子斗不过警长,”他说,“因为如果在我赶回去以前,他们先到了埋伏的地方,那么,警长肯定会用战术和假警报牵制住他们,等我骑车赶到再说。即便是现在,警长和他的手下都还蒙在鼓里,就跟你一样。这样打埋伏确实挺奇怪,可是没办法,因为我随时会骑车赶到。”
我小声说,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卧室的那只盒子里藏了件宝贝,”他解释道,“刚才那罐子里也有。我打算把自行车油漆一遍,然后骑到马路上。我倒要看看那帮瘸子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