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与钢的森林(第37/67页)

“所谓的天赋,难道不是那种,非常非常热爱的感觉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放弃,那种执着和斗志之类的东西,不就是天赋吗?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柳老师静静地说。

我叫了秋野老师一声,他没有反应。

“秋野老师。”

这次他似乎听到了,抬起头:“怎么了?”

我看到他从左耳朵里掏出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耳塞。”

也许是嫌周围的杂音太吵?我暗自猜测。又或者是为了调音,尽量保护耳朵免受损伤。

“我的耳朵很敏感,”秋野老师一脸严肃,“有什么事?”

“您调音的时候,能让我观摩一下吗?”

“观摩什么?”

我想学习一下,秋野老师所谓的高对比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唯有这样,我才能更清楚地了解自己的不足。

“就是您的调音工作,拜托了。”我低下头以示恳求。

秋野老师面露难色:“不要吧,有人看着很别扭的。”

“不好意思,拜托您了,让我观摩一下吧。”

秋野老师看着手中的黄色耳塞:“也没什么好看的。”

“谢谢您。”我权当他答应了,赶忙道谢。

“别抱什么期待,就是很普通的调音。”

我恰恰想知道,对于秋野老师来说,怎样调音算是普通。

“麻烦您了。”

秋野老师依然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顺手将耳塞重新塞进耳朵。

次日,我陪同秋野老师外出调音,对方果然是极为普通的家庭。随处可见的独栋房子,以及普及型的立式钢琴。然而,秋野老师的工作方式却一点都不普通。

他速度非常快,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迅速的调音。通常需要将近两小时的工作,他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而且,看起来格外轻松。以至于我产生了奇异的错觉,仿佛调音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他的每个操作都异常准确,毫无多余的成分。调音很快就完成了,他把拆下来的面板装回去,用布擦拭琴键和桃花心木制成的顶板,将原本摊放在钢琴上的《拜厄钢琴基础教程》放回原位。他走到里屋,跟委托人打招呼,用跟平日截然不同的殷勤口吻与女主人谈话,确定一年后调音的大致日程。

直到离开客户家,那个熟悉的秋野老师才重新出现。我们并排朝停在远处的小轿车走去。

“我说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不,”我答道,“很有意思。”

“是吗?我没觉得有意思。”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哦,不,别误会。”秋野老师摆摆手,“很快吧?那户人家只要调一下音高就行,没什么特别要求。你看到了吗?他们家孩子读小学,在练‘拜厄’。”

我只看到那本《拜厄钢琴基础教程》。小学生练“拜厄”很常见,是否因为很普遍,秋野老师才觉得没意思呢?

“你看到椅子的高度了吧?那家的孩子,已经念小学高年级了,还在练‘拜厄’,说明学琴并不是很用心,也没有多爱弹钢琴。”

我点头附和。同时心里有所保留,不能因为演奏者对钢琴不够投入,就用敷衍的态度进行调音。

“话说在前头,我动作快不代表偷工减料,一般调音高的话,我只需要三十分钟就够了。”

这一点我看得一清二楚。秋野老师经验和技巧兼备,操作丝毫没有迟疑,因此格外迅速。

“以前,你不是说过,觉得用不一样的态度对待不同的客人,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