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火车的人(第4/17页)

程啸看了看女人问:“爹的遗体呢?”女人有些晃神,程啸突然哭了起来,“你们总不能还没让我看一眼就下葬了吧!”

“还在殡仪馆的冷柜里保存着,就等着你看最后一眼。”堂伯在一旁说。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殡仪馆。路上,堂伯提醒程啸要有心理准备,因为尸体被火车碾过,已经碎了,看上去很惨。

太平间清一色黑白色系,工作人员穿着白大褂和黑色胶鞋。冷柜库房就是一排不锈钢大抽屉,生在墙上。一进到那里,随行的亲戚像见到了程啸的爹,纷纷哭了起来。工作人员冷冰冰地提醒道:“声音小点!”哭的人集体噤了声,而后又改成了小声啜泣。

工作人员在查号牌,每一个冷柜上都编有号码,对上号后,他麻利地抽开了那个大抽屉,猛然间一股冷气升腾起来,程啸发觉自己内心有些恐惧。堂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去看一眼吧!”程啸机械地往前走。

冷柜里的父亲闭着眼睛,身体支离破碎。程啸轻轻地叫了两声“爹”,回过头看着大家,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堂伯在旁边提醒说:“看过就好了,不要太难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你眼睛刚刚动完手术。”他示意工作人员可以把冷柜关上了,关上前,他跟躺在里面的堂弟说,“可以安心走了,程啸来看过你了!”众人陪着程啸从冷柜库房出来,商议着早点把遗体火化了,可以安排下葬。

程啸拉住了堂伯,他说:“爹不能这么草率就火化了!”

“不火化怎么行?”堂伯用长辈的目光看着程啸,“人已经没了,总要下葬的,不能不理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得找个人把尸体缝起来,这是最起码的尊严。”程啸说。

“这应该的!听说这里有专门给死人化妆的人,我去问问。”堂伯说着,独自往里走。看着堂伯佝偻的背影,程啸内心感到有些辛酸。

事情不久就谈妥了,殡仪馆技术最好的入殓师答应帮这个忙。因为尸体要解冻,火化定在了第二天上午。火化的炉子也定好了,把程啸的爹安排在了第一个。

程啸和他的亲戚们在殡仪馆附近的旅馆住了下来。程啸和女人出去给爹买了寿衣和寿鞋,骨灰盒规定只能在殡仪馆买,他们也早早地预订好了。

第二天清晨,一干人来到了殡仪馆。程啸看到绝迹多年的乌鸦遍布在殡仪馆周围的树枝上,殡仪馆的烟囱特别高,一清早就在冒烟,冒出的烟呈灰黑色。

入殓师已经等在了殡仪馆门口,看到大家都到了,就带着大家往停放尸体的房间走。进门后,她指着一张不锈钢床说:“在这里!”大伙都围拢过去,入殓师掀开了白布的一角,爹的遗容露了出来,因为化过妆,程啸看到爹脸上的血迹都不见了,面色很安详。

程啸让女人把寿衣寿鞋拿出来给爹换上,入殓师接了过去,所有的女人都回避了。这时候,入殓师在堂伯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堂伯脸色有点凝重。程啸走过去问出了什么事,堂伯说:“尸体拼凑好了,少了一只手。”

“怎么会这样?”程啸的目光投向了入殓师,入殓师很沉静,她说:“对每一个死者,我都尽到了百分百的努力。问题肯定不出在我这里,从头到尾我都很仔细,确实少了一只左手!”

“当时我在现场,尸体是医生捡的,可能疏忽,一只手没捡到,也可能那只手被碾碎了,找不着了。”堂伯解释道,“唉,要是你在,可能早发现了,这事也怪我不够仔细!”

程啸陷入了沉默,现在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毫无意义,他想着是不是有补救的办法,比如找一只假肢给爹安上?但眼看着要火化了,去哪里找假肢呢?

烧炉的工人闯了进来,他问入殓师:“怎么需要那么久?后面的人都运来了,队排得很长了。”入殓师说:“就来了,就来了。”烧炉工人急匆匆地带上门出去了,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程啸说:“先把衣服给爹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