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府尹初断阴谋(第7/12页)

“嗯……”易厢泉只“嗯”了一声,白色的衣裳浮动在黑夜里,似乎随时都会飘走离去,“从道义上来讲,你是独子,有偌大的家业要继承,我是不能带你出城走南闯北的。”

他的话在夏乾耳边飘着,就像是庸城缓缓关闭的城门。夏乾木然地向前走着,觉得眼前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夜晚安静,巷子里能听到驴蹄子落地的声音。它踏在江南特有的青石小路上,显得那么清晰。这条路,夏乾走过很多遍,儿时从书院翻墙跑出来在石板上写写画画;夜晚也会去小贩那里买些吃食,就花几个铜板,晃晃悠悠地一边吃一边走回家,功课也不做了,有时候还会跟人玩蛐蛐和蹴鞠。

那时候的庸城就是这样子,这样的路,这样的灯,这样的巷子,只是比现在热闹些。

方千……

夏乾怎么也想不到案情会和方千有联系。当他看到方千那张苍白的面孔,看到一个曾经的刚强战士的形象轰然倒塌,他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风吹了过来,有点冷。夏乾想了半天,越想越迷茫。人心如土,土上覆沙,沙上草木繁盛鲜花盛开,却只是一片又一片明媚的假象。当花草被无情扒开,才知道大地早就已经干涸。

“方千到底做了什么,会被砍头吗?”

夏乾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易厢泉很想回答“不会”“不一定”,可是他说了不算。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在医馆道了别。夏乾溜回家去,一声不吭地爬上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躺到了凌晨。

但是夏家的下人却不是全都入睡的,寒露和谷雨同在房中嬉笑着,缝补一些即将过冬的衣裳。

二人眼下这话题却是跳到夏乾身上了。谷雨轻笑道:“你可知这几日傅上星先生为何总来夏家问诊?”

寒露比谷雨还要小,有着江南人特有的水灵。她笑着,用透着稚嫩的声音道:“不清楚呢。莫非是想让老爷想法子,让他进京当差?”

谷雨鬼机灵地一笑,神秘地道:“老夫人后来给我提起呢,似乎是关于曲泽的。”

寒露惊道:“莫不是给少爷……可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

谷雨扑哧一笑,用皓齿轻轻咬断手中丝线,缓缓开口:“这就不知道了。曲泽也是很不错的呢,依我看,正室做不得,这侧室可说不准。”

寒露素手将线一挽,低下头故作深沉:“要说,姐姐你不是也挺好吗?肥水不流外人田。”

谷雨恼怒:“说什么呢!就咱家那少爷!我还……”

二人调笑一阵,等到夜深了便熄灯而卧。

次日,夏乾又很罕见地早早起了。他去书院都不会这么勤快的,而今天是城禁的最后一日,明日庸城即将开门。

却见谷雨一身浅绿欢欢喜喜地抱着一只白猫出来了。她眼圈还是黑的,估计昨夜补衣服补得晚了。

“我说几日不见吹雪,竟然被你养着了。”夏乾打着哈欠,慢吞吞洗漱着。

谷雨不以为意,嗔怒道:“公子不关心下人倒关心猫。易公子特意叮嘱不让它乱跑,一直没出夏家院子。”

夏乾注意到吹雪脖子上系了个金色铃铛,似乎不响,中间的珠子大概被取下来了,整个铃铛显然只是个装饰品。

夏乾估计是谷雨觉得有趣才系上的。

谷雨见他盯着铃铛,笑道:“这是易公子系上的。”

夏乾嗤笑一声,拿毛巾擦了擦脸。易厢泉居然如此无聊,给猫戴铃铛。

外面艳阳高照。夏乾穿戴整齐,满面愁容去了庸城府衙的牢房。讽刺至极的是,方千堂堂一个统领,本是衙门的人,现在却进了衙门的牢房。

牢房阴暗潮湿,夏乾走着,木板“嘎吱嘎吱”地响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房内两个人看守方千,而方千就坐在湿湿的稻草堆上。窗外的晨光一缕一缕地射进小窗户,打在方千身上,染上了一格格墨色,像是套在他身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