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且看咫尺成天涯(第5/10页)

阿悠掀帘的手顿了顿,顺势将门帘挽在门侧木钩上,转目对我笑道:“我懒些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将来的娘子勤快,我就一辈子享福啦。”

我脸一红,啐道:“胡吣什么!没个正经样儿,谁是你娘子?”一边盛了饭塞他手里,佯怒喝道:“快吃!”

阿悠也不以为意,笑嘻嘻接过,我看着他明若春风的眼眸,乌黑如缎长发,满目里笑光流溢,越发风华绝致,不知不觉心抽了抽。

他这绝色品貌,当真是普通人家能生出的么?自他来了,村里的姑娘有事没事总爱往我家跑,探讨刺绣啊,送些新鲜花朵啊,送些吃食啊,我不擅女红,不爱花草,对她们的吃食也兴趣缺缺,她们来自然不是为了我,然而阿悠总是微笑,微笑着拒绝,却又拒绝得不伤人心,引得那些怀春女子,越发蝴蝶般翩翩飞来。

每逢此时,我看着他客气里的冷漠,直奇怪那些满面红霞的村姑,如何就看不出他眼色里的厌憎?然而我想她们看不出是有理由的,眼前的人儿,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和雅,生得画上的人物的风姿,偏生又有极好的风度,哪里有什么不妥了?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可我欢喜不起来,普通人家的儿子,有这般内敛高华,后天的好修养造就的疏离而又不致伤人的良好分寸?

看着他,我的心里总生出奇异的情绪,似欢喜又似憎恨,似激越又似苍凉,云烟般缥缈的惆怅,怒涛般冲击的激烈,百转千回,千丝万结。

我常常想,我不知道他,正如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低头喝汤,清爽的汤没什么油腻,清楚照出我自己形容,我亦微微出了神。

阿悠见我发呆,筷子敲了敲我的碗:“又在想什么?”

我醒觉,抬头对他一笑,继续扒饭,假装没看见他眼底的一抹忧色。

辛集村的村民极为淳朴好客,四个月前,我和阿悠逃避战乱来到这里,本打算休息阵再走,谁知我突然又生了病,是辛集的乡民上山采了药治好了我,病好后我们便留了下来,这里景致很好,清净安适,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我们都很喜欢。

不过这些事,是阿悠告诉我的,包括我的身世,阿悠说我是济宁人氏,我爹娘早逝,因他和我是邻居,自小一起长大,已有了婚约,所以我常住他家,也算得半个妻子,济宁被燕军破了城,朝廷和燕王大军打得战火纷飞,我们小老百姓怕遭殃,纷纷逃了出来,我在半路上便生了病,阿悠带着我好容易走到甘肃,如今在辛集落脚,总算有个安逸的家了。

我听着,努力思索这些事给我留下的印记,除了那燕王和朝廷几个字眼让我隐约有些奇异感觉外,其余都感觉寥寥,总觉得脑中白茫茫的一片,飞絮游丝不定般抓不住任何物事,阿悠每次见我苦恼,总是微笑安慰我,说我那次病得太重,以至于病好后就失了记忆,然后便黯然长叹,说他没照顾好我云云。

每逢此时我都心中歉疚,遂将拣回记忆之事丢开一边,好言好语安慰他。

阿悠也是好性子,略叹一叹也便丢开,倒常和我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往的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忘却也好。

是的,忘却也好,我收拾了碗筷,望着阿悠随意提了弓箭去打猎的背影,想着他明明懒散,总赖到午后再上山捕猎,却总能满载而归的好本事,唇角掠起一抹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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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阿悠打猎回来,照例是收获丰厚,我拎着那捆成一串的肥大的兔子,骇笑道:“这冷天气,你从哪找来这许多兔子?吃到下月也吃不完。”

烟尘不染的阿悠懒洋洋向墙上一靠,笑道:“我发现了一个兔子王国,便捣了它的老窝。”

我噗嗤一笑:“胡扯呢你,狡兔三窟,哪会群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