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中的神鹰(第5/11页)

二人带了随身的背包,冒雨跑进三仙宾馆。整个宾馆分为三层,一层十来个房间,设施比较陈旧,楼道中有一股子发霉的气味。水泥地面凹凸不平,前厅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白炽灯,电线上布满油泥和蛛网。借着昏黄的灯光往四周看,绝大部分墙皮都已脱落,从墙根儿往上一片一片洇湿起鼓,说灰不灰说绿不绿,一排脏兮兮的红色暖水瓶歪歪扭扭靠在墙边,几个花花绿绿的搪瓷脸盆摞成一摞。迎面中间是一个棕色的大柜台,上面摆着一部电话机,后边坐了一个呆头呆脑的中年妇女,一身的赘肉,头发烫得像鸡窝,脸上涂着半尺厚的脂粉,睡眼惺忪地给他们登记。

张保庆和白糖是出门挣钱的,不在乎住宿条件,图干净就跟家待着了,要了一间最便宜的边角房。付钱办理入住的时候,白糖咋咋呼呼地让张保庆打电话,催后边的七八个兄弟快点。张保庆也跑过长途货运,知道白糖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俩加上车里那位,一共才仨人,哪儿来的七八个兄弟?这么说无非是让那个中年妇女觉得他们人多,可以压低房价。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偏僻山沟里的小旅馆,不乏地头蛇开的黑店,专门敲诈人生地不熟的长途司机。所以甭问是不是黑店,先给他来个敲山震虎,放上一通烟幕弹。开店的越摸不清你的底细,你就越安全,这就是所谓的“江湖经验”!

两人虚张声势嚷嚷了半天,前台的中年妇女却只是哈欠连天,看都懒得看他们。哥儿俩登完记,拿上钥匙,拎起一暖瓶热水和两个洗脸盆,上到三楼尽头的房间。只见狭小的房间中挤了两张铁架子单人床,皱皱巴巴的床单上黄一块黑一块,可能有一阵子没换了,枕头上的枕巾比抹布还脏,卫生间的门也关不严,潮气混合着臭味儿,呛得人脑门子生疼。白糖的包里带着方便面,两人对付着吃了几口,又胡乱擦了把脸,烫烫脚就准备睡觉,衣服也不想脱了,反正天一亮又得赶路。白糖把脸盆搁在地上,一边烫脚一边跟张保庆说话。张保庆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顾不上脏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正当此时,忽听白糖“嗷”一嗓子,原地蹦起多高,紧接着哐当当一声乱响,洗脸盆扣在了水泥地面上。张保庆睁开眼,顺白糖的目光一看,但见雨夜之中,一个女人苍白的脸贴在窗户上。他吓了一大跳,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白糖也是又惊又怒,这个货是真浑,骂了声“我去你小妹妹的”,冲上去打开窗子,一把揪住了窗外那个“女鬼”的领子。“女鬼”扒在三楼窗口,一松手就得掉下去,躲也躲不开,竟让白糖拽进了屋。张保庆抓起地上的洗脸盆,就要往“女鬼”头上砸。“女鬼”穿着一身黑衣,让雨水淋得如同落汤鸡,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红一道的,眼影、睫毛膏、脂粉全搅和在一起,惊恐地看着二人,颤抖着嘴唇问了一句:“大哥……盖被不?”

这句话一出口,好悬没把张保庆和白糖气死,你大爷的,敢情这是个“盖被的”!宾馆禁止黄赌毒,或是没给好处,从正门进不来,为了做生意,居然从外边爬上三楼。黑天半夜又下这么大的雨,你自己不怕摔死,别人也得让你吓死!两人仔细打量这个“女鬼”,也不过二十来岁,长得挺白净的,怎么干上这个了?白糖气不打一处来,打开门把“女鬼”推了出去:“滚滚滚,小婊子!”

哥儿俩的想法一致?此地不可久留。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来让“女鬼”吓得够呛,已然困意全无,还不如抓紧时间继续赶路;二来不能确保安全,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嫖娼,十有八九会冲进来一伙地痞流氓,不仅榨光你身上的钱财,还得把你臭揍一顿。你要是破了这个局,敲诈可能就变明抢了。两个人一合计,不能从大门走,万一有埋伏怎么办?他们俩穿好鞋子,带上背包,蹑手蹑脚从窗口爬到楼下,冒雨跑向停车的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