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第12/13页)
弗朗索瓦丝惊恐地对这张温柔、无情的脸看了一秒钟,她从未看到过自己的任何喜和忧曾在这张脸上反映出来。整个晚上,格扎维埃尔没有一刻关心过她的悲愁,看到她落泪,她感到的仅仅是高兴。弗朗索瓦丝从格扎维埃尔胳臂中挣脱出来,拔腿向前奔跑,好像一阵龙卷风把她卷走了。她因愤慨而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的焦虑、她的哭泣、这一晚受的折磨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她不允许格扎维埃尔把它们从她那里窃走,她要逃到天涯尽头来躲避格扎维埃尔贪婪的触手,它们想把她活活地吞噬。她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有力的手把她抓住。
“怎么啦?”皮埃尔说,“我求你,镇静一下。”
“我不愿意。”弗朗索瓦丝说,“我不愿意。”她泪人般地倒在他肩膀上。当她抬起头来时,她看到格扎维埃尔已经走近,她正好奇而惊愕地看着她。但是弗朗索瓦丝失去了羞耻感,现在什么都不能使她动心。皮埃尔把她们推到一辆出租汽车上,她继续无节制地哭着。
“我们到了。”皮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不顾身后,三步并两步地上了楼梯,她一下倒在长沙发上。她感到头痛。楼下传来一阵说话声,房门几乎立即就打开了。
“出什么事了?”皮埃尔问。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她紧紧依偎着他,长时间内只有一片虚空和黑暗以及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的动作。
“我亲爱的,你怎么啦?告诉我。”她听到了皮埃尔的声音。她睁开眼睛。黎明的曙光照进房间,屋里异乎寻常的凉爽,人们感觉到房间里没有夜晚留下的痕迹。弗朗索瓦丝意外地发现又回到了她熟悉的事物面前,现在她正平心静气地目睹着这些事物。逃避现实的念头与死亡的念头一样不是永远能持续下去的,因为必须回复到充实的事物和自我中。但是她仍然大惊失色,好像经过垂死挣扎后摆脱出来一样。她将对此永生难忘。
“我不知道。”她说。她对他无力地笑了笑。“一切都那样沉重。”
“是我使你难受了?”
她抓住他的手。
“不。”她说。
“是因为格扎维埃尔?”
弗朗索瓦丝耸了耸肩,感到束手无策,这很难解释,她头痛得厉害。
“发现她嫉妒你,你厌恶透顶。”皮埃尔说,他嗓音中含有歉意。“我也觉得她令人难以忍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明天我就对她说。”
弗朗索瓦丝跳起来:
“你不能这样做,”她说,“她会恨你的。”
“活该。”皮埃尔说。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到她身边。
“我觉得自己有罪。”他说,“我愚蠢地享受了这个女孩给我的爱情,但是问题在于这不能是一种丑陋的、狭隘的诱惑欲。我们曾经想建立一个真正的三人组合,一种任何人都不会做出牺牲的、平衡的三人生活,这也许是不可思议的事,但至少值得试一试!如果格扎维埃尔的行为像一个讨厌的醋劲十足的小气女人,而你在我高兴地讨好她时成为一个可怜的受害者,那我们的事就变得卑鄙无耻了。”他陷入了沉思,声音是沉重的。“我要和她谈谈。”他重复了一句。
“你总不是想让她承认因为她爱你才嫉妒我吧?”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的样子可能会像一个自命不凡的人,她会气得发疯,”皮埃尔说,“但我要冒冒险。”
“不。”弗朗索瓦丝说。如果皮埃尔失去格扎维埃尔,她将会觉得自己不可容忍地犯了罪。“不,我求你。再说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那是为什么?”
“你会笑话我的。”她勉强笑了笑说。她产生一丝希望:如果她能成功地把自己的焦虑化为语言,也许她将能摆脱焦虑。“这是因为我发现她的意识和我的意识一样,你有没有过从内心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意识?”她又发起抖来,这说明言语解救不了她。“这是难以接受的,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