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第6/12页)
消防通道里响起他急促的脚步声。他每下两层楼又进入大楼从走廊跑过去,将房间抛在身后,再进入消防梯。他要甩掉看不见的跟踪者。后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进入了鬼气森森的十楼。十楼的房间全敞开着门,他看到一些白发女人坐在空房间里。“席卷一空”这几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有一个女人在向他招手,他迟疑了一下便进了房间。他的脚步声在房间里产生出回音。三个女人中的一个问他:
“您要不要拿些东西走?您可以随便拿,因为您是贵客。拿还是不拿由您决定。我们有包装好了的,是礼品包装。”
三个黑脸白发的女人都长得像眼镜蛇,她们紧张地盯着他。
“不。”古叔坚定地说。
他觉得有人正用枪瞄准自己。他硬着头皮等待那一刻。
“那人来过了吗?”古叔问。
“什么人?”还是同一个女人说话,“我们这里总有人来来往往,算不了稀奇事。您到底拿还是不拿?”
“不。”
三个女人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鄙夷地转身,通过一个小门走到隔壁房里去了。在她们离开的那块地方,五条绿色的小毒蛇在地板上昂着头,仿佛要向古叔诉说什么。古叔紧紧地抓着雨伞,雨伞成了他护身的武器。他一步步后退,那五条竹叶青紧逼过来,凶相毕露。他退到了门边,猛地一下冲出去,死命地奔跑。
古叔脱离危险后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为什么毒蛇没有袭击到他?当然,不会是因为他的雨伞。那么是因为什么?这几条蛇是女人们用昂贵的钻石从联络人手中换来的吗?古叔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深秋的夜里,他在联络人家里与他一道清算团体的资产时所看到的事。当时联系人的父亲也在家里,他正在用许许多多一分的纸币叠成一艘巨大的海轮,那艘船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占据了半个桌子。每隔十几分钟他就叫联络人过去帮忙。他一叫,联络人就扔下手中的工作跑过去。联络人偷偷地告诉古叔说,他父亲最多还能活一个星期,所以他要加紧娱乐。那天夜里外面狂风大作,雨下得很猛。古叔在联络人家中那巨大的铜柱子床上合不拢眼。到了下半夜,那患绝症的老头来到他床边,用冰冷的手在他脸上抚摸了几下,给古叔的感觉像是几条小蛇从他脸上爬过去。很有可能,这几条竹叶青是联络人长年养在家中的宠物。显然,在这栋大楼里联络人不愿同他一块行动。这次来京城,他的同伙们暗示了他:他必须单独行动。而且他的单独行动受到了联络人的催逼。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但并没有逼得这么紧,像在身后举枪瞄准他一样。
古叔离开了十楼。他在确信自己甩掉了尾巴之后,便坐在消防楼梯上休息了。有人上楼来了,是杂技演员。他递给古叔一个布包,里头包着三个白面包子。他眼神忧郁地看着古叔狼吞虎咽,像看着临刑的死刑犯一样。古叔很愤怒。
“你是不是已经看到我的结局了?”他追问杂技演员。
“结局是看不清的,谁能看见?”他冷笑一声。
古叔泄了气,垂下头咕噜了一句:“外面又下雨了。”
杂技演员跪下来,凑在古叔耳边低语道:
“你知道吗,联络人在这楼里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他的老父亲!他可是个孝子啊。有其父必有其子。”
“真的?!”古叔的声音颤抖起来了,“好多年以前我见过他父亲,那时他就快死了,是绝症啊。”
“你说得没错,可他还活着。你想想看,他的那艘海轮还没有完工,他怎么能去死?”
“难道那是一件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吗?”
“对,那是一件理想的工作。”
古叔注意到,当这位同伙用轻柔的声音说出“理想的工作”几个字时,他脸上就出现一种甜蜜的笑容,而之前,这张脸是多么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