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苔藓馆馆长(第11/31页)
午夜过后许久,她终于回到旅馆。她的脚在新鞋里起了水泡。对她半夜三更的敲门声,老板娘的反应并不友好。
“你的狗呢?”女人问道。“我把它留在一个朋友那边了。”
“哼!”阿尔玛要是说把它卖给吉卜赛人了也不能使她更失望。她把钥匙递给阿尔玛。“别忘了,你的房间今晚不准有男人。”亲爱的,今晚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阿尔玛想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会这么想。
第二天早上,阿尔玛被砰砰的敲门声唤醒。是她的老友,脾气暴躁的旅馆老板娘。
“有辆马车在等你,女士!”女人喊道,声音响亮。阿尔玛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我没在等马车。”她说道。“噢,马车在等你。”女人喊道,“换好衣服。那人说如果没等到你,他就不走。他说让你带上行李。他已经付清了你的住宿费。我不晓得这些人为什么以为我会做传话服务。”
阿尔玛昏昏沉沉地换了衣服,给她的两件小行李打包。她多花了点儿时间铺床——或许是因为认真尽责,也或许是在拖延时间。什么马车?她被逮捕了吗?被遣送出境?这是不是某种诡计,对游客耍的花招?可她不是游客。
她走下楼,看到穿制服的车夫,在一辆普通的私人马车旁边等她。
“早安,惠特克小姐。”他说道,伸手抬了抬帽子。他把她的行李袋抛到他的前座旁边。她有一种即将被送上火车的糟糕感觉。
“很抱歉,”她说,“我没叫马车。”
“范·迪文德博士派我过来,”他打开马车门,说道,“上车吧——他正在等着,急着想看到您。”
马车在城市里迂回前进,回到植物园几乎花了一个小时。阿尔玛觉得走路会快得多,也会比较让人放松。如果能让她走路,她会比较不焦躁。马车夫最后在霍特斯后方的植物大道上一栋精美的砖房旁让她下车。
“去吧,”他拨弄着她的行李,回过头来说,“您自行进去吧——门是开的,我确定他在等您。”未提前告知就自行走进私人住家,这让阿尔玛有些不安,不过她还是按照指示做了。再说,这个家也不是完全陌生,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她的母亲就在这里出生。
她在接待厅旁边看到一扇打开的门,她向内看了看,是客厅。她的舅舅坐在一张长沙发椅上,等着她。
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狗儿罗杰——令人难以置信地——蜷伏在他的腿上。她注意到的第二件事是迪斯舅舅右手拿着她的论文,轻轻搁在罗杰的背上,仿佛狗儿是一张携带式写字桌。她注意到的第三件事是,她的舅舅满脸泪水。他的衬衫领子湿透了,他的胡子似乎也湿透了。他的下巴颤抖着,他的眼睛红得惊人。看来他已经哭了好几个钟头。
“迪斯舅舅!”她奔向他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老头儿咽了口唾沫,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又热又湿。有一会儿,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指,不愿放开她。
最后,他用另一只手,拿起她的论文。“喔,阿尔玛,”他说道,没有拭去眼泪,“上帝保佑你,孩子。你有你母亲的头脑。”
29
四年过去了。
对阿尔玛而言是快乐的四年,为什么不?她有了一个家(她的舅舅直接让她搬进范·迪文德家中);她有了家人(她舅舅的四个儿子,儿子们可爱的老婆,和他们正在长大的孩子们);她能和远在费城的普鲁登丝和汉娜克定期通信;她在霍特斯植物园拥有一份责任重大的工作。她的官方职称是Curator van Mossen——苔藓馆馆长。她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在一栋宜人的建筑物二楼,沿着街走下去,仅隔范家住宅两个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