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45/63页)
在进入小树林时,我看见我丈夫冲我瞥了一眼,而且还莞尔微笑。他在我们中间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拉起我们的手说:“孩子们,我开始看到我的计划将绝不会落空,我们三个人可以被一种长久的爱团结在一起,这种爱适合于造就我们共同的幸福,并且可以让我那逐渐靠近的老年得到慰藉。不过,我对你俩的了解要比你们对我的了解更深;应该使大家都能同样的了解才对;尽管我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讲给你们听的,但是,你们既然对我不保密,那我也要做到对你们不保密。”
这时候,他便向我们披露了他的家世,在这之前,只有我父亲了解他的家世秘密。你听了以后,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冷静和克制,竟然能把这样的一个秘密对自己的妻子隐瞒了六年。不过,在他看来,这个秘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他就没有太去想它,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不说。
“关于我一生的经历,”他对我们说道,“我不会对你们有任何隐瞒的,不过,对你们来说,了解我的经历并没有了解我的性格来得重要。我的经历与我的性格一样的简单,你们只要清楚地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们就会很容易地了解我所做过的事情。我生就是个心灵平静、内心冷静的人。我属于那种被人骂作凡事都无动于衷的人,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欲望可以使之背离永远跟着人类真正导师的道路。我对欢乐与痛苦并不在意,所以,对那些可以左右我们与他人感情的利害关系与人情世故都很漠然。尽管我看到好人落难心里也有点难过,但这并不是出于恻隐之心,因为,即使看到坏人受苦,我也毫不怜悯的。我唯一的行为准则就是对秩序的天然的爱;人的财力与行为的完美结合如同一幅画上的巧妙对称或舞台上演得很成功的一出戏一样,让我感到非常高兴。如果说我有什么特殊爱好的话,那就是我特别喜欢观察。我喜欢了解人的内心;由于我心中并无幻想,我又能够冷静地不偏不倚地进行观察,而且,长期的经验又培养了我敏锐的洞察力,因此,我在判断中是不怎么会出错的;这也是我一贯公正观察所取得的良好效果,因为我并不喜欢扮演什么角色,只是想观看别人表演:这个社会适合我对它进行观察,而不适合我参与其中。如果我能够改变我自己的天性,并换上两只灵活的眼睛,那我会很乐意做这种改变的。因此,我虽然对人冷淡漠然,但我并没有独立于别人之外;我尽管不想让别人来看我,但我却需要去看别人,我虽然并不爱他们,但他们对我又是不可缺少的。
“我曾有机会观察上流社会的头两种人是朝臣和奴才;这两种人实际上的差别并没有表面上的差别大,不值得花很大工夫去研究他们,而且他们也很容易了解,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他们时就对他们感到十分的厌恶。我在离开那个很快就全都看明白了的宫廷之后,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躲过了正在威胁着我的危险,如果不走的话,我可能就难逃厄运了。我把自己的姓名给改了;因为想了解军人生活,我便到一个外国君王的部队中寻了一份差事;正是在这支队伍里,我才有幸为令尊效劳的,他因为杀了自己的朋友而很沮丧,就想去自首,并请求褫夺自己的军职。令尊这位勇敢的军官的善良的、知错必改的心,自那时起,便开始让我对人类有了较好的看法了。他跟我结下了亲密的友谊,我对他当然也报之以友情,自这时起,我们便不断交往,友谊日深。在我所处的新的环境中,我明白了利益并非像我曾经想象的那样,是人的唯一的行为准则,而在许许多多与美德所抗衡的偏见中,也有一些偏见是有益于美德的。我在想,人的普遍性格是一种不自觉的自尊,其好或坏依赖于改变它的偶然事件,也依赖于习俗、法律、地位、财富和我们的整个社会制度。因此,我凭着我的性子去做;由于蔑视无谓的身份地位的观念,我相继干过不同的职业,有助于我对它们加以比较,并能通过一种职业去了解另一种职业。正如您在某封信[36]中所说的那样,我感到,”他冲着圣普乐说,“一个人如果光是看的话,那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必须亲身去做,才能了解别人是怎么做的;我是先当演员再当观众。到下层去总是很容易的:我尝试各种各样的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所不齿的行当。我甚至当过农民;当朱丽让我给园丁打下手时,她丝毫不觉得我像她可能想象的那样,是个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