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30/63页)

“还得说一句,”德·沃尔玛夫人以一种平静的声调继续说道,“在人数众多的聚会上,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所以是不会出现什么越轨的行为的,而在私下幽会时,又秘密又自由,就可能干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根据这个道理,我的男仆女佣们聚在一起时,我很放心让他们全都来。我甚至还允许他们去邀请邻里中的一些不会给他们带来坏影响的年轻人前来参加。我非常高兴地得知,为了赞扬我们邻里的某位年轻人时,人们就说:‘他去德·沃尔玛夫人家里作过客。’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有一种想法。在我们家里服务的人全都是未婚小伙子,在女佣人中,我两个孩子的那个保姆还没有许配人家。让他们在我这儿处处受到限制,没有坦诚交友的机会,那是很不公平的。因此,我们总是尽量地在这类小的聚会上,在我们的注视下,给他们提供机会,帮助他们更好地进行挑选;在帮助他们建立幸福美满的小家庭的同时,我们也给自己的家庭增添了幸福。

“现在,我该为我同这些善良的人跳舞一事申辩几句。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更想责备自己一下,坦率地说,我最大的动机就是在同他们跳舞时,从中找到自己的乐趣。您是知道的,我和我表姐一样,都喜欢跳舞,但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发誓今后一生再也不参加舞会和聚会了。我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即使结婚的那一天,我也没有跳舞;我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违背诺言,有时候在自己的家中和客人们、仆人们一起跳起舞来。这是一项有益于我的健康的活动,因为冬天蛰居室内,无事可做,跳舞让自己感到愉快,因为我心无邪念地尽情地跳舞,我的心灵根本就没有谴责我。德·沃尔玛先生对此也感到高兴;我跳舞时的媚态只是为了取悦于他。正因为我去跳舞,他也跑到跳舞的地方来;仆人们见到男主人也来看他们跳舞,感到受宠若惊,更加的高兴;他们看见我也与他们一起同乐,也很开心。我终于发现,这种有分寸的亲切融洽在我们之间结成了一种亲密友爱的联系,减少了仆人们的卑屈心理和主人们的过分威严,给主仆之间的关系稍微带来了一点人情味。”

绅士,朱丽跟我说的有关跳舞的事就是这些。我感佩的是,他们用这种和蔼可亲的办法把仆人们管教得如此乖巧服帖,尽管她和她丈夫经常下到仆人们中间去,而且把仆人们看做与自己平等的人,但仆人们却并没有给鼻子上脸,也把自己看做是与主人平起平坐的人。我不相信在亚洲的朝廷王宫中,帝王能够受到比这儿的善良主人更多的尊敬。我没见过有谁下命令时比他们更温和的,也没见过谁的命令有他们的命令那么干脆利落地得到执行的:他们用商量的口气吩咐,而仆人则立刻遵旨照办;他们说声对不起,仆人们便知道自己错了。我至今仍旧搞不明白,他们话虽不多,为什么威力如此之大。

这使我对那些气势汹汹的主人有了另一种看法。我认为,让仆人瞧不起的是主人的缺点,而不是他们的亲切和蔼,而仆人的不听使唤正说明主人的毛病太多,而不是主人的软弱。因为,仆人的胆大妄为源自他抓住了主人的把柄,主人的身上的毛病被仆人发现的越多,他们就越是不会尊敬主人。

仆人仿效主人,而且好的不学尽学坏的,结果,在他们的行为举止中,把主人因受过教育而被遮掩的缺点全都暴露无遗。在巴黎,我常常根据女仆的表情与声调来判断我所认识的她的女主人的习惯和作风,而且,我通过这种方法去判断,还从未出过差错。女仆一旦掌握了女主人的隐私,除了会让女主人付出很高的代价让女仆保守秘密而外,而且还会因为她在按自己的女主人的话去做时,傻乎乎地竟把秘密给泄露了出去。无论什么事情,主人的榜样胜过其威严,想让仆人比主人还要诚实,那是不太可能的。任凭主人如何呵斥,责骂,惩处,辞退,甚至把仆人全部换掉,都是无济于事的,根本达不到让他们好好服务的目的。如果主人以为自己未被仆人小瞧和憎恨,就觉得仆人们是忠心耿耿的,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所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仆人们一直在背着他干种种见不得人的坏事,更不知道他们干坏事的原因。哪儿有不顾荣誉而任由自己身边的仆人瞧不起的男人?哪儿有堕落到受到侮辱而满不在乎的女人?在巴黎和伦敦,有多少自以为很风光很体面的女人,听见仆人在过厅里对自己议论纷纷而流下眼泪来啊!幸好,她们很会聊以自慰,把那帮耳朵尖的仆人看做傻瓜,发现不了她们不屑于对他们隐瞒的事情。结果,仆人们在勉强听从女主人使唤时,并不怎么掩饰他们对女主人的蔑视。因此,主人与仆人彼此都觉得不必相互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