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15/63页)
两小时之前,他要是说这番话,那会让我十分尴尬的,但德·沃尔玛先生已经开始在我心中树立起了崇高的威信,所以我已经习惯听他这么说话了。我们三人又开始平静地聊起天来。而我每对朱丽说话时,我都要尊称一声“夫人”。德·沃尔玛先生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打断我说:“请您坦诚地告诉我,您刚才对朱丽说话时,是不是称她为‘夫人’了?”我有点慌乱地回答道:“没有,不过,礼仪……”德·沃尔玛先生又打断我说:“礼仪只不过是恶行的假面具,在崇尚道德的地方,是用不着这种假面具的!我根本就不讲究什么礼仪。请在我面前称呼我妻子为‘朱丽’,或者在私底下称她为‘夫人’,我对此并不在意。”这时候,我开始了解到我要与之打交道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往后一定跟他坦诚相待,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我身子疲惫不堪,需要进补,可我的脑子却需要休息。用餐时,我既补充了体力又歇息了脑子。分别这么多年,经过若许的痛苦之后,又经过了如此之长的奔波漂泊,我怀着某种欣慰在寻思:“我终于同朱丽在一起了,我看得见她,我在同她说话;我与她同桌用餐,她并未忐忑不安地看着我;她十分坦然地款待我,没有任何东西在扰乱我们相聚在一起的欢乐。甜美而宝贵的纯洁啊,我还从未领略过你的纯美,只是从今日起,我才开始过上没有痛苦的日子!”
晚上,我回房间时,在主人夫妇的房门前走过;我看见他们夫妻双双走了进去;我伤心地进了我的房间,对我来说,此时此刻并不是我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
绅士,以上便是我渴望已久而又十分担心的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当我独自一人时,我便努力地在沉思默想,我在竭力地探索我的内心世界,但是,头一天的激动尚未结束,我无法这么快就判断出我的真实心态。而我非常确切地知道的就是,如果说我对她的感情性质未变的话,那至少是在形式上发生了变化,我总希望在我和她相见时有第三者在场,我现在像从前盼着与她单独相处一样地害怕与她单独在一起。
我打算过两三天就去洛桑。如果我看不见朱丽的表姐的话,那我只是见到了一半的朱丽。这位可爱而亲切的小表姐,我欠她许多,她和您始终都在一同分享我的友谊、我的爱和我的感激之情,我心中的所有情感,都有她的一份。等我从洛桑回来,我便立即把详情禀告于您。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会尽我应尽的义务的。无论我住在这家人家感到有多么的惬意,我都下定了决心,而且我发誓,一旦我发现自己在此过于安逸,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书信七 德·沃尔玛夫人致德·奥尔伯夫人
如果你按照我们对你提出的要求推迟你的行期的话,你就会在临走之前高兴地见到你所保护的那个人了。他是前天到的,本想今天前去看你,但是,因为旅途劳顿,感到浑身酸软无力,只好在房间里休息,今天早上给他放血了。[10]再说,为了惩罚你,我决定不这么快就放他走,因此,你只有乖乖地到我这里来看他,要么,我老实告诉你,你就耐心等着吧。这真是不可思议,他不得不分别在两个地方去见两个形影不离的人!
说实在的,表姐,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对他的这次到访总是无端地忐忑不安,而我又为自己那么坚决地反对他来感到羞耻。我越是害怕再见到他,我就越是觉得今天若是没有见到他的话,我会非常懊恼的,因为他的出现消除了我的恐惧心情,而这种恐惧一直都在困扰着我,而且我要是老惦记着他的话,这种恐惧心情就会经常地出现了。并非我对他的依恋在让我害怕,我觉得如果他对我来说不再那么可贵的话,我对自己就更没有信心了,可我对他仍旧像以前一样地温情地爱着,只不过爱的方式有所不同。我是把我看见他时的心情与我从前的心情加以对比,才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放心的。在一些极其不同的情感之中,差异则会随着这些情感的迅速变化而被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