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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辆附有挎斗的黑色摩托车,停在他背后的路边石上。在路灯的照耀下,摩托车擦得晶亮的美丽外表闪闪发光。
“我以为点路灯组已经解散了。”史迈利说,依旧瞪着他。
“是解散了,长官。分散到四个单位去了,真是遗憾。袍泽的感情,精神,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么,是谁雇用你?”
“嗯,没有人,长官。非正式的,你可能会这样说。但我还是站在天使这一边,一直如此。”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天使。”
“不,这当然是事实。所有的人都难免犯错,我会这么说。特别是在这些日子以来。”他拿着一个棕色信封,要交给史迈利。“您的某些朋友,长官,作了这样的安排。我了解这是您所要求的电话账单。一般来说,我们都可以从邮局得到很好的响应。晚安,长官。很抱歉打扰您。该是您睡一下的时间了,不是吗?好人很少见,我总是这么说。”
“晚安。”史迈利说。
但他的访客仍然踌躇不走,仿佛讨赏的人。“您真的记得我,是不是,长官?只是有些迟疑而已,对不对?”
“当然。”
天上有星星,他关门时注意到了。澄亮的星星,被露水吞噬。他打了个寒战,在安恩为数甚多的相本中抽出一本,从中央翻开。这是她的习惯,在她喜欢拍快照的那段期间,她都把底片藏在后面。史迈利挑了一张他俩在费拉角35的照片——安恩穿着泳衣,他则惜肉如金——他把底片拿出来,放进瓦拉狄米尔的那张底片。他清理化学药剂与器材,把照片藏进他那套一九六一年版《牛津英语辞典》的第十册里,在“昨天”(yesterday)的“Y”项下。他打开傅格森的信封,疲倦地看了一眼内容,记住几个打进来的电话,和“汉堡”这个字,就把全部的明细表丢进书桌的抽屉里。明天,他想;明天是另一个谜题。他爬上床,一如往常,无法确定该睡哪一侧。他闭上眼睛,所有的问题立即轰然而至,他早已料到,疯狂、杂沓地轰炸着他。
为什么瓦拉狄米尔不找赫克特?他已问过上百遍。为什么老人把伊斯特哈斯,别名赫克特,比拟成“城里的银行,一下雨就要收走你的伞”?
告诉麦斯,是有关睡魔的事。
打电话给她?火速穿上衣服,赶到她身边,像个秘密情人,天亮时偷偷溜走?
太迟了。她已经有伴了。
突然之间,他极度渴望着她。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空间,他企盼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的身体,听她恳求着他,说他是她惟一的真爱,她最好的爱人,她不要别人,永远。“女人是无法无天的,乔治。”她有一次对他说,那时他们躺着,享受难得的平静。“那我算什么?”他问,她回答说:“我的法律。”“那海顿是什么?”他问。她笑着说:“我的无政府状态。”
他又看见那张小小的照片,洗好的照片,就像那个小个子的陌生人,在他逐渐沉没的记忆里。一个小个子男人,一道庞大阴影。他记得伟林描述的那个在汉堡渡轮上的小个子,随风扬起如犄角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睛。将军,他思绪混乱地想着,你不再派你那位神奇的朋友来了吗?
或许。一切都是或许。
汉堡,他想,迅速地起床,披上晨袍。回到安恩的书桌,开始仔细研究瓦拉狄米尔的电话账单明细,那是某位邮局职员用工整的笔迹所缮写的。拿出一张纸,他开始摘要写下日期与注记。
事实:在九月初,瓦拉狄米尔接到巴黎来信,并将之移出米凯尔的掌握。
事实:大约在相同的日期,瓦拉狄米尔很罕见地打了花费极高的长途电话到汉堡,由总机转接,可能是为了便于日后申请费用。
事实:三天之后,八号,又有一次,瓦拉狄米尔接到一个汉堡打来的对方付费电话,费用是两英镑八,来电号码、通话长度、时间,都在明细上,来电号码与瓦拉狄米尔三天前打的那个电话号码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