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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付钱了吗?”

“付了,买一种特殊的青霉素。”

“那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可以控告诊所。”

“你没有办法证明你没患梅毒症。”

“你是说佩达雷斯库——”

“我没有说他什么。从医学角度看,他做的完全正确。进行检验从来都是可取的办法。”听他的话,他似乎站在他们一边。他轻松地耸耸肩:世界就是这样。

“他事先可以提醒我的呀。”

“也许他认为提醒你不要纵欲比提醒你提防腐败更加重要。”

“他妈的。”

我为自己的病情已经得到缓解而感到如释重负,同时对这种卑鄙的欺骗行为感到愤怒。过了一会儿,康奇斯又开口说话了。

“即使患了梅毒——你为什么不能到你所爱的这个姑娘身边去呢?”

“真的——这件事太复杂了。”

“这很正常,没有什么不正常。”

在他的鼓动下,我慢慢地、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一点有关艾莉森的情况。想到他前天晚上对我挺坦率,我也就讲了些自己的罗曼史。我再次感到,他对我并没有真正的同情,只有无法解释的极端好奇。我告诉他最近写了一封信。

“她要是不回信呢?”

我耸耸肩。“她没有回信。”

“你想她,你想见她——你应该再写信。”看到他这股热心劲,我对他微微一笑。“你是想听天由命。我们不必再像淹死在大海里那样听天由命了。”他摇了摇我的肩膀。“快游吧!”

“不光是游泳的问题,先得辨明方向。”

“朝着姑娘游去没错。你说她能看穿你,她理解你,这很好嘛。”

我沉默。一只长有淡黄色和黑色花纹的凤蝶,在普里阿普斯凉亭周围的灌木中盘旋,找到蜜,从树缝里飞走了。我用脚在砾石地板上来回摩擦。“我认为我不懂得爱是什么,真的。要不是因为性,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完全不在乎。”

“我亲爱的年轻人,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垂头丧气,如此悲观。”

“我也曾有过心比天高的时候。我要是生来愚昧无知倒也好,现在也许就不会如此垂头丧气了。”我望着他。“这不能全怪我,这是时代造成的。我这一代人都这样。我们都有同样的感觉。”

“现在可是地球史上最伟大的开明时代,近五十年来我们打破的黑暗比过去五百万年还要多。”

“就像新沙佩勒村?像广岛?”

“我说的是你和我!我们还活着,我们就是这个美好的时代。我们没有被毁灭。我们也没有去毁灭别人。”

“没有任何人会是一座孤岛。”

“呸,废话。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如果不是这样,我们马上就会发疯。岛与岛之间有轮船、飞机、电话、电报——你要什么有什么。但他们仍然是孤岛,可以沉没或者永远消失的孤岛。你是一座尚未沉没的孤岛。你不应该如此悲观。你不可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好像有可能。”

“跟我来。”他站起来,好像时间就是生命。“来,我要让你看一看生命最深处的奥秘。过来。”他快步绕到柱廊上。我跟着他上了楼。他把我推到阳台上去。

“去,坐在桌子旁,背向太阳。”

他很快就回来了,拿来了什么东西,用白毛巾包得严严实实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子中央,停了一下,肯定我在看了,才极为认真地把白布包打开。原来是一个石头脑袋,是男是女很难分得清。鼻子已被打坏,变短了。头发用发带束着,发带从两侧垂下来。但是它的魅力在脸上。脸上有胜利的微笑,如果不是充满了最纯洁的形而上学式的幽默,那微笑将会变成沾沾自喜。眼睛隐约可以看出是东方的,比较长。我在仔细观察的时候,康奇斯把一只手放在嘴上,他也在笑。嘴形很美,永远充满智慧,永远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