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离歌别宴 (十四)(第5/6页)
倏然门房内一阵冷风过境,陡地把良恭脑神吹得清醒。想起从前在嘉兴时与严癞头接的于三那桩差事,事主可不正是姓历?
不知是不是就有这般凑巧,那位历大官人与这位历二爷难道就是一家?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人。
他张着嘴把舌尖在腮上顶顶,暗里瞅禄喜一眼,笑道:“你就当跟着出来游山玩水嘛。我们江南的景致讲良心,可别你们北边的好,哪里不是秀水青山?古来多少文人墨客都想到这里来睹一睹这里的山色风光,你也别抱怨。”
禄喜吁出口气,也笑了,“这倒是,你们江南处处是好景,也处处是美人。”
本是暗说韦家小姐的事,后头想起来,又端起些郑重说:“嗳,有一年我和二爷转到嘉兴府去,你猜怎么着?我们在街上看见位小姐!我的娘唉,那可叫人一眼就丢了魂了。”
良恭心头抽紧了下,仍悬着笑脸,“谁家的小姐能把你们的魂都勾去了?”
“起初也不知是谁家的,她坐在轿子里,偶然看见的。后头遇见个叫于三的混子,也是京里的人,他说是那小姐姓尤,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大户。还说要想法子替我们二爷把那小姐弄来。我们二爷随手给了他二百两定钱,不过后来就没音信了。这事也就渐渐给我二爷抛在脑后了。”
良恭把一个心眼提起来试探,“你就不给你们二爷提个醒,眼看着他的银子打水漂?”
“嗨,我不是没事找事么?叫他想起来,又问我事情办得如何了,我还不知怎么交差呢。那于三早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难不成还叫我天涯海角去找?何况二百两银子在我们二爷就不算什么大钱,忘了就忘了吧。”
总算叫良恭落下些心,起身并他一齐走出去。外头春风徐徐,仍透着劫后惊心的凉意。
他不敢慢怠,一路还调侃着提醒,“你这差事还真是难当。依我说,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新奶奶要到了,再扯出什么小姐姑娘的,奶奶不好责怪爷,只说是你做下人的挑唆的。”
说到禄喜心里去了,忙不迭点头,一路送他到角门外头。
这厢良恭拿着风筝顺道往街上买了一包烘芋头回去,路过外院,孝敬了几个给韦家老太太做零嘴吃。
韦老太太是个可做典范的老太太,这把年纪只剩坐享天伦。素日无事可忙,最爱替晚辈们操心。自家的孩子早操心完了,又操心起别家看得顺眼的孩子。
看着良恭这几日院里院外出入,倒看他很好,面上虽有些年轻男人的浮荡,也常是与人嬉皮笑脸的,但底下做事十分稳重。
老人家叫跟前那丫头端了跟方凳在榻前,指给良恭坐,“你们姑娘像是在里头睡觉,你不忙去,坐在这里和我老婆子说说话。”
良恭刚要坐,她又喊“不忙,”叫搬凳子那丫头站到他身旁去。
那丫头是韦家家生的奴婢,叫馥儿。父母亲人都没了,是在韦老太太屋里长大的。韦家没有小姐,老太太疼她,有心要给她寻门亲事。可毕竟是丫头,外头稍好些的男人瞧她不上,过于粗鄙老太太又看不起,弄得个高不成低不就,耽搁了二三年,如今已十八的年纪了。
馥儿生得算好,不肥不瘦的身段,一张小圆脸透着点淳朴的憨态。人却机灵,猜到韦老太太的意思,一张脸登时飞红,踟蹰地挪到良恭身边去立了一下,又走开去倒茶。
良恭看这阵仗,心下也猜到两分,可人是落在这里来了,一时也难辞出去,只得坐在凳上如芒刺背。
韦老太太撕着烘芋头的皮,撕一点就看他一眼,愈看愈笑得和蔼,“听妙真叫你良恭,你是姓良?家里是做什么的,有些什么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