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8页)
“并没有。我拿了第一名,马里兰[3] 来的一个孩子拿了第二名。”
她把那块皮革放在桌上,把眼镜架在鼻梁上,双腿蜷到胸口,两只手臂抱紧,好像突然之间她就冷了。
“我有种直觉,一切都会好起来了,理查德。你天生就是个作家,我知道,你也知道,只是一切都不会来得那么容易。我16岁的时候,我爸死了,他生前把桌子的抽屉都上了锁,我一直都想翻翻那些抽屉。他死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在他的那些文件中间,我发现了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面的小姑娘和我当时差不多大,头发用发箍梳在脑后。她算不上漂亮,看起来很平常,但她的眼睛很美。我把照片拿去问我妈,她只说那是我爸爸高中时的女朋友。出于某种原因,他这些年一直留着这张照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好像他原本没有勇气和那个姑娘在一起,天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积攒了太多不愉快,然后四处传播,就像一只墨鱼为了隐藏自己而喷墨一样。船长,赶紧把裤子脱了,没看见一位没穿衣服的女士在等你吗?”
***
事实证明,劳拉说对了。
一周之后,我们在拿莎街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比萨,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当下就想给《签名》杂志办公室打个电话。我到卫生间旁边的电话亭,投了一块钱,然后拨通了自那次演讲后就随身携带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一个年轻女人接了电话,我说我找哈特利先生,并自报了姓名。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编辑的说话声。
我提醒他自己是谁,他则直奔主题。“好消息,理查德。我把你的小说放在下期,一月份登出。那一期相当厉害。假期之后,我们的读者通常会变多。我一个逗号都没改。”
我不知所措。
“您选了哪篇小说?”
“三篇小说都不长,所以我决定全部刊出。我给你5个版面。顺便提一句,我们需要一张你的照片,黑白肖像照,还需要你的个人简介。”
“听起来太难以置信了……”我说,然后磕磕巴巴地表达了感谢。
“你的小说写得很好,所以它们应当被人阅读。我们可以假期之后见一面,好好了解一下对方。要是你能坚持写作,前景大好啊,理查德。假期愉快,很高兴能带给你一些好消息。”
我祝他假期愉快,挂了电话。
“看你容光焕发的,”我回到餐桌边坐下,劳拉问,“有好消息?”
“他们一月三篇全部刊登,”我说,“全部三篇,你能想象吗?在《签名》上!”
我们没有开香槟,甚至也没去个好点儿的饭店庆祝一下。晚上我们待在家里,只有我俩,计划着未来,感觉就好像星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签名》杂志”、“三篇短篇小说”、“黑白肖像照”、“有作品发表的作家”……这些词一直在我脑袋里像旋转木马一样不断回旋,形成一道闪着荣耀的不朽的隐形光环。
如今,我意识到自己那时被生命中突然出现的变化冲昏了头,以至于在各个方面都过分夸大了它的重要性。《签名》毕竟不是《纽约客》,它给作者的报酬不是支票,而是免费杂志。当时我没意识到的是,之前那几天,劳拉身上的某些东西也在发生改变。回望那段时间,她好像离我很远,总是沉浸在什么事情当中,越来越少和我说话了。有那么一两次,我撞见她悄声打着电话,每次一发现我在家,她就立马挂了电话。
我差不多每天都去韦德家,每次都在图书室里工作三四个小时。图书室开始渐渐整齐起来。我不再参加任何活动,只和劳拉共度夜晚。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把工作带到家里,弓着身子坐在地板上,周围到处都是书、一堆堆的纸和笔,仿佛萨满在主持某种秘密的仪式。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甚至再也没做过爱。尽管我早上起得很早,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发现她在我醒来之前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