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一期一会(第8/10页)

昭阳伸手去揉她因静电而纷乱的长发,说那还不如我们下定决心做自己的工作室算了。

于是桐颜真的就和他有模有样地谋划起来,譬如投资,譬如产出,譬如放弃,譬如获得。

昭阳看着桐颜认真的样子,不禁突然把她抱进怀里笑了起来。

所谓梦想,许多年来他始终沉默在心底,多说无益,可是这个如常下午,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与桐颜说了起来,青天白日,他们一起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白日梦。

凉夏独自走过长长的路途终于。买到一包看起来不那么假的苏烟和一瓶杰克丹尼回到公寓的时候,桐颜正在电脑上翻看图片。

凉夏呷了一根烟摸索着桌上的打火机凑个过去,恰要摁下去的大拇指顿在瞟到图片的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啪”地把打火机按在桌面,“谁的照片。”

布满爬山虎的潮湿墙壁。从四车道变成了十车道的宽阔路面。改头换面的中学校门。还有坍圮的拆迁旧宅与新建的孤零零的小高层。以及,所有这一切的背后,那条汤汤的淮水,鱼米炊烟,时过境迁,是回不去的故乡的水。

她说,“谁的照片。”

“当然是他的呀,我在挑,明天去给主任审核。前一段时间他出去旅行了,江淮附近的城市还有杭州。你看,他的照片拍的是不是真的很好,不是构图也不是调光,就是他的心。我这说的是不是太俗套。”桐颜的笑容里荡漾出的是她毫无意识的些微骄傲,爱情制造了一张甜腻的脸,那光彩足够照亮一整个冬天,“对了,再给你多一条线索,他叫昭阳,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现在,你就差见到他了。”

是,就差见到他了,这一步差池却差开了那么遥远的时光。那是那样凌乱的情感拼凑起来的没有去路的今天。凉夏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此刻却发觉其实是此生不应再相见。

桐颜说你看你看,你看这个,你看那个,凉夏手里的烟渐渐被她折成了对折,在手心的汗里变得湿软。

桐颜说,“如果专题通过,周末他就来吃饭,我来做,你有福啦。我们想着以后可以一起做摄影工作室呢,我觉得他多经历多看真的是有好处,年轻嘛。”

凉夏点点头,说我累了,先休息去了。手里的烟丢进纸篓,转身带上了卧室的门。

床头上依旧摆放着那张昭阳在14岁时为她拍下的瞬间,单薄的一张脸,早已面目全非。她拿起那张照片,这是不可能完成的相认。

桐颜在客厅里一张一张翻看照片,很快忽略了凉夏刚刚的反应,和朝阳聊着QQ。

凉夏打开卧室的门,默默看了一会儿聊QQ正high的桐颜,呼出一口气,走出来喊她,说:“桐颜,和你说个事。”

桐颜摘了眼镜转过脸望着她,对于她的认真迷惑不解,而凉夏看到的却是再次被确认的不同,她所熟悉的桐颜,惯常平静的脸上弥漫柔软的神色。

她说桐颜,我想离开北京。这两天就想走。

好像是梦境,明明是热闹的参与者的身份,忽而转成了看客,画面迅速退成了无声的远景,一时无法适应。桐颜问她,“为什么。”

凉夏照旧裹着她那条橄榄绿的刺绣披肩,踢掉人字拖蜷进沙发的角落,“我被自己驱使着走啊走啊,这么多年。我离开父母留在故乡,我离开故乡去了杭州,我离开杭州匆匆来到北京,心里好像被一团雾气笼罩,照不亮以后的路。这感觉,不好。我想,换种状态。”

因为一个西湖,她就去了杭州,因为苏岩说爱她,她就钻进了他的生活,因为晋浔说你来北京,于是她就来到了北京。可是,她总要只因为自己,再走一次。

桐颜知道,凉夏是向来不肯多开口谈论自己的人,她身上的秘密许多时候让桐颜沮丧,话已至此,桐颜大抵是明白了,她说,“凉夏,我给你时间离开,给你时间思考,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回来。这里就是你在北京的家。无论你走多久,想明白了,就回来。还有,凉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从不明白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