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莱尔(第5/10页)

他停下来,希望特纳有所响应,但特纳仍然陷在思绪里。那些外国记者在他们的长桌子那头争辩着些什么。其中一个威胁说要揍另一个,第三个人则扬言要把他们两个的头撞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辩护,或者我代表的是谁?但谁又知道?他们在伦敦对我使眼色说:‘一个绅士应该为国家着想而撒谎。’我回答说:‘我愿意,但先得告诉我需要隐瞒的真相是什么。’他们连一丝想法都没有。在外交部外面,可怜的大众都以为我们有一本镀金的书,封面写着‘政策’两个字……老天,要是大众知道了会怎样?”他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也许你知道他们的政策?我被认定应该通过最少的摩擦去获取最大的利益。但他们所谓的利益又是什么意思?大概我们是合该走向衰落的。也许英国也需要一个卡费尔德,一个新的莫斯利42?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冷漠是我们这里的日常饮食。歇斯底里的冷漠。再来一点白葡萄酒吧。”

“你想可不可能,”特纳说,眼睛仍然凝视着山丘,“西布克龙已经知道了黑廷的事?会不会是这件事让他们对我们产生敌意?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他对我们的额外关注?”

“待会儿,”莱尔静静地说,“在一群小孩子面前不适合谈这个。”

太阳升到河的正上方,把它染得像一只金黄色的大鸟:双翅延展,覆盖整个河谷。河面上蹦跳着愉快的亮光。交代过侍者把他最好的两瓶威士忌送到网球场花园之后,莱尔就以优雅的步伐走过一张张空桌子,走向侧门。餐厅中央那群记者此时陷于沉默,每个人都因为喝多了酒而闷闷不乐,各自摊在皮革椅子里,大剌剌等着新的政治灾难的刺激。

“可怜的人,”莱尔走出户外以后说,“你到哪里出差都会碰到我这种人吗?我猜我们这种人都喜欢把满腹牢骚倾倒给陌生人。到头来我们说不定都会变成一个小号的卡费尔德:爱国的中产阶级虚无主义者。在你看来一定很恐怖。”

“我必须到他的房子看看,”特纳说,“这样才能找出真相。”

“你的要求被驳回,”莱尔心平气和地说,“西布克龙在那里派驻了警力。”

时间是下午3点。一个白色的太阳挣破了浮云。他们坐在花园的大遮阳伞下,手里拿着白兰地,看着一些外交官的女儿在网球场的红土地上打球和嬉笑。

“我怀疑普兰什科是个坏蛋。”莱尔说,“很久以前他是我们的人脉,后来却不再理睬我们。”他打了个哈欠。“他从前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是个政治海盗。没有什么阴谋会完全跟他无关。我会过他好几次。他目前隶属自由民主党——那是各种失意政客的大本营,里头有一些很怪的怪胎。”

“但他曾经是朋友。”

“你很天真,”莱尔懒洋洋地说,“像利奥一样天真。我们可以认识一个人一辈子而没有成为朋友,也可以认识一个人五分钟就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普兰什科有那么重要吗?”

“他是我惟一的线索。”特纳说,“惟一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他是就我所知惟一认识利奥而又是大使馆以外的人。他本来要在他的婚礼上当伴郎的。”

“婚礼?利奥?”莱尔坐直了身体,脸上的从容不见了。

“多年前他跟一个叫玛格丽特·爱克曼的订过婚。他们看来是在利奥任职大使馆以前的时代认识的。”

莱尔挨回到椅背,像是松了口气。

“如果你是想接近普兰什科的话,只怕……”

“我没有这样想,别担心;这一点我已经被提醒过了。”特纳喝了口酒。“但有人给过利奥警讯。我肯定有。利奥吓傻了。他知道自己是活在借来的时间里,所以就把抱得走的所有东西都抱走,包括档案、信件……而当他最后逃跑的时候,慌忙得甚至没有时间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