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第3/11页)
对于简意澄的驾驶技术唯一的印象,是他上次借了江琴的车开,把油门当成刹车一脚撞倒了一片护栏。他吓的差点哭起来,反倒是江琴镇定自若的指挥他倒车。他还大睁着眼睛崇拜地问江琴怎么一点儿也不慌。这里面的崇拜,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他推开门,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溅了他一身。我钻进驾驶座,调暗车里的灯。他的头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雪。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林家鸿】,2014
宴席冷了。我像个娘炮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抿着可乐。手筋酸胀,骨节发麻。饭盒上插着方便筷子,桌上的一次性杯子摆得满满当当,每一杯没喝完的酒里都扔着一两个烟头,像个没怎么成型的传销公司开大会,喝酒,自残,抽大麻,对不说人话的主任洗耳恭听,最后大家晕头晕脑地合唱《爱拼才会赢》,掌声轰轰响。
简意澄就是这种传销公司走下来的典范。励志教科书。就在20分钟之前,满屋子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他点头哈腰,给他敬酒,叫他简爷,连烤的最大的那串鸡翅都留给他吃。王东和徐欣带头向他请教成功经验,我都怀疑几个月之前他们把简意澄挤兑得眼泪汪汪的那些事是不是我记错了。
这房子是一年之前顾惊云带着大家胡吃海喝那座Party House,浑身带着粉蒸排骨和劣质油烟味儿,烟雾报警器上还罩着大华超市的塑料袋。简意澄36岁的男朋友把这房子从那个墨西哥女房东手里买来之后,他就恶狠狠地在这房子里迎来送往款待八方。简直像土改之后的长工蹂躏地主的小老婆。
听人说顾惊云现在躲在一个留学生小区的客厅里。没身份,没学校,胡楂儿比头发都长,配上把钢叉就是闰土,配上个坡姐就是张杰。天天蹲在塑料布帘子后面喝大酒,唱歌。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这家伙从沃尔玛里买了一把汽枪,装上玻璃珠,对着纸壳子易拉罐突突突地扫射,报复社会。有一天手欠,把隔壁老太太的玻璃打碎了,又赔了五六千美金,差点遣送回国。
听人说张伊泽和徐庆春养了条萨摩耶,叫澄澄。听人说王东每天抽大麻抽得头昏脑胀,抓到个人就给他们放他和玛丽莲的不雅录像,活得跟澄澄一样。听人说起学校里的姑娘,每到这个时候苏鹿和顾惊云那点儿破事总被他们津津乐道。简意澄酒品不好,喝了两杯就上头,凑着热闹说苏鹿和顾惊云睡了觉之后,每天缠着他接她上课,早上7点的早课。早晨敲门她都不应,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顾惊云缠绵。顾惊云有次对他抱怨,说这姑娘太能折腾,不如他善解人意。他那时候正依偎在顾惊云怀里,让顾惊云给他喂寿司吃。一听这话,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苏鹿还是在笑他。坐在茶几上,地毯上的人眼神交换,好像是一堆清朝的落魄文人抠着脚,一边怀念着崇祯爷一边讲着秦淮八艳。
我总觉得苏鹿再怎么无聊,也不至于堕落到跟顾惊云睡觉。所以在他抱怨早上敲门苏鹿不应的时候我接了一句,“可能是她从猫眼里往外看,没看到人。以为外面闹鬼。”
这话实在不应该说。简意澄眨眨眼睛,面如秋水,绕着桌子走过来,弯下腰,“苏鹿一直都这样,”他柔软地抚摸着我的肩头,诡谲阴冷,笑靥如花,好像发现了一大只野生的接盘侠。“她跟谁都好,跟谁都能上床。我们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室友,我最知道。你看看她,演得楚楚可怜,以为自己能骗到多少男人。只有我们才能看出来谁是绿茶婊。”又是这套鉴婊论,所有娱乐保健中心没人点钟的洗头小妹都能完整背诵,不知道真正的绿茶婊都哪儿去了,是不是都泡到绿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