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歌(第7/18页)
他转过身来,朝我吐了吐舌头,“Shit,我才不是。”接着他眨眨眼,“告诉你个秘密,张伊泽是——”
“那正好,你们收拾收拾在一起算了。”
“不是吧,就这么希望我搞基。”他孩子气地反驳道,“我才不会看上张伊泽。如果你是个男的,我倒会考虑一下搞基,可惜你是个T,只喜欢女的。”
“谁告诉你的?”我饶有兴味地问他。
“我也忘记了,好像是简意澄。”他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不过无论你是不是T,都是我的好兄弟对吧。”
“简意澄?开什么玩笑。”我觉得这场对话已经变得不太好玩了。“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
“没开玩笑。”梁超胸有成竹地看着我微笑着。我从来不了解他。他年纪比我大,从南方来,比我晚一届,这些是我所知仅有的关于他的事。我能感觉到笑容从我脸上渐渐地消失了。我身后的阳台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光线刺眼的落在阳台上,空调的冷风吹得我两鬓生凉。江琴从房间里走出来,兴致勃勃地招呼我们一起下楼吃烤大虾。
【梁超】,2014
我曾经想要一部单反。那时候我17岁,和苏鹿一样大。年龄真是小,甚至觉得一部iPhone,一个单反,就能变成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活里就能充满了文艺范儿——海浪,远方,铜版纸的照片,音乐,咖啡馆和为赋新词强说出来的愁。
换句话说,年轻的屌丝都想靠卖肾买iPhone来成功逆袭。
海滩的沙子和人都多得不像话,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像是许多人踩在被太阳烤焦的蚂蚁尸体上。海浪被烤得有气无力,吐着白沫朝远方褪去。有人说在加州的阳光下,一个抑郁症患者也能发现活着是件不错的事儿,可惜我没发现。看来我的变态程度比我想象的还严重。
我主动要求帮苏鹿背着她的单反,顺便一路上拍几张照片。其实我并不觉得一群露大腿的美国肥婆有什么好看,我只是喜欢在相机后面看人。快门能捕捉到一切,比如相爱,仇恨,孤独,阴谋,眼底千分之一秒的厌倦,浓妆的美人被水冲花的脸。
简意澄就在我前面,和张伊泽无休无止地发嗲撒娇,“亲爱的,”他挽着张伊泽的胳膊,简直要融化在上面了,“这儿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去那边的商业街买点化妆品,太阳太大,我的皮肤被晒得超差——”
张伊泽看了看远处专心拍照片的林家鸿,找了个地方坐下。“你自己去好不好?”他的声音像个生病的老太太,我觉得这孩子中暑了。“想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在桥边等着我。”
“嗯,亲一个——”简意澄想了想,娇嗲地把脸凑了过去,旁边几个中国游客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想假装不认识他们,简意澄忽然叫了一声,“梁超——”他软软扭着腰,脸上漫起红晕来,眼睛里都是廉价的幸福神色。“你来给我们拍一张照。”
简意澄转过脸去,似乎试图和张伊泽在海滩上开始一场旁若无人的接吻。张伊泽轻轻咳了一声,偏了偏头。他才不情愿地把头搭在张伊泽的肩膀上,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指挥我拍照。我忽然希望脚下踩的是流沙,哗啦一下把我们全都埋进去尸骨无存。
【苏鹿】,2014
这是洛杉矶,圣莫妮卡海滩,城市里声名远扬的角落,游人众多。我们一直坐在桥边等待,从下午等到黄昏。棕色皮肤的欧洲人拉着悲怆的手风琴,这声音和着晚风,让我的膝盖不断地颤抖。海水黑暗辽阔,这座桥太长了,长得望不到边。还是回去吧,我听见江琴和张伊泽解释,刻舟求剑的做法。她说。
从简意澄的电话被他自己对着张伊泽缠绵到没电之后,我们就再没移动过一步。张伊泽发慌了,好几次尝试着要去找他,都被江琴抓了回来。海边的风很冷,江琴在抽一种薄荷烟,一支接着一支,把里面的小球捏碎的瞬间有一种让人心醉神迷的声音。简意澄想要陪张伊泽去找简意澄,林家鸿一次次地说不能走散,大家不能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