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科诺斯(第7/12页)
不过看上去范吉利斯甚是精力充沛,一有时间就在管理员室做手工活。有时修理捕捞章鱼的渔具,有时缝补渔网,还有时做饭做菜或干一点木匠活那样的活计,同时屈指计算养老金下发的日期。
范吉利斯工作时间里不喝酒,但圣诞节那天穿一套最考究的西服在管理员室醉得相当厉害。也罢,圣诞节说起来就像日本的正月。范吉利斯醉后满脸通红,比平时活跃,嗓门变大,并叫我喝威士忌,倒满满一杯。威士忌是红牌尊尼获加(Johnnie Walker)。他喝尊尼获加时显得分外得意,想必是为圣诞节特意保存的酒。平日大体喝廉价葡萄酒。乌糟酒则不喝,大概过去给乌糟灌得烂醉如泥,再也不想喝了。无论我怎么劝他喝乌糟,他都一滴不沾。“乌糟,坏酒,喝了变傻,春树你也注意为好。来葡萄酒好了!”说着,脸色黯淡下来。
他不时把我们领去当地人聚集的咖啡尼奥(希腊式咖啡馆)。作为他那是最大限度的招待。这是因为,那种当地人聚集的咖啡尼奥不欢迎外国游客进入,那是他们的圣地。何况老婆也跟着,女人进咖啡尼奥也让他们反感。咖啡尼奥是合得来的男人们畅所欲言的场所,所以都以冷冷的目光盯视我们和范吉利斯。这种时候,范吉利斯就把我们介绍给大家:“这两人是我的朋友。虽是外国人(克塞尼),但会讲一点希腊语。正用心学呢,喏喏,单词本都带着呢!”
接着,他劝我们喝葡萄酒,推荐好菜让我们吃。菜固然便宜,但以范吉利斯的工资衡量还是不小的破费,此乃友情的表示,我们心存感激。喝着吃着,周围的左巴们渐渐习惯了我们的存在,似乎在说既然范吉利斯那么说,那也就只好接受了。这种温情是希腊人所特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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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设计师T先生来了。范吉利斯说明天T先生来,我表示如果可以想见面聊聊。T先生乃知识分子,当然讲一口漂亮的英语,往返于伦敦与纽约等地之间,是个国际化人物。同样是希腊人,但和范吉利斯有很大区别,不属于左巴系。我称赞这个小区做得极有档次,他兴冲冲带我到处参观。“为做这小区我花了十二年,十二年!”他说,“你恐怕不了解希腊的衙门是怎么个东西,跟衙门打交道活活要命,私下疏通上下打点麻烦透顶。交计划书、交设计图、又要交什么什么图……这方面不知占了多少时间。规定又多,效率又低,能把人急死。一塌糊涂的国家!完工时都累瘫痪了。这种事不能再折腾一次,也不想再折腾。不过,我也认为干得不坏,会心之作。为此我投入了全部精力,天天到场,连石头砌法都要指点工匠。不这样不行,那些家伙不盯着就偷工减料,很懒的!就连细小地方都是我直接指挥建造的。所以,这个小区等于是我的孩子。做了五十三套,四十九套都卖了。每年定下卖几套。不然就乱套了。慢慢做,看准对象慢慢卖。如何,村上先生,你不也买一套?这么好的东西在米科诺斯再不会有第二份。景致也好。夏天小区里都很安静。出租也能赚钱,决不会吃亏的。正是该买的东西。价格十五万美元。明年就会涨价百分之十。手续费等各种费用百分之八,年度管理费等经费八万德拉克马(约八万日元)。”
但我们当然没买。作为度假别墅十分难得可贵,价格虽说高却也并不离谱,管理员范吉利斯也让人愉快,问题是当时我们没有那样的经济余裕(我们在经济上是带着一定程度的担忧离开日本的),再说希腊离日本未免太远,有时间也很难像去关岛那样说走就走。在那样的地方就算有一套别墅也徒然落得麻烦。
因此,我对T先生说:“有道理,您的意思我清楚了,容我好好考虑一下。”“慢慢考虑就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米科诺斯是好地方,希望日本人也多来一些。”T先生是早上到的,傍晚即乘机飞回雅典。忙。“在南美有个建筑师的世界性会议。”他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