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监狱与流放(1834—1838) 第十四章(第4/9页)
亚历山大的行为向来就是这样,因此这话并无漏洞。要落实这事却不容易,至少会闹得沸沸扬扬,出丑露乖。对本肯多夫伯爵提出的问题,索洛姆卡将军回答道,他手里经过的钱如此之多,他想不起这五千卢布了。
在普希金的《埃及之夜》中,那位即兴诗人说过一句话:“在女皇身边,他们是很多的!”8……
就是这位阿拉克切耶夫的得意门生,克莱恩米赫尔的知心朋友,马戏团小丑,流浪汉,抄写员,秘书,慈悲为怀、大公无私的省长,把健康的人关在疯人院里置之死地,为了转移尼古拉皇上的视线而造谣诽谤亚历山大皇上的人,现在却要来教育我如何奉公守法了。
他可以决定我的命运。只要他向内务部汇报几句无中生有的谰言,我就会给赶往伊尔库茨克省的什么地方。而且何必汇报?他本人就有权命我移居任何穷乡僻壤,如卡依或察列沃-桑楚斯克那样与世隔绝的不毛之地。秋法耶夫曾把一个波兰青年送往格拉佐夫,原因仅仅是夫人们宁可与这个青年跳玛祖卡舞,却不肯作他省长大人的舞伴。
多尔戈鲁科夫公爵9便是这样从彼尔姆给遣送到上图里耶的。上图里耶在深山中,冰天雪地,虽然属于彼尔姆省,但是从气候看与别廖佐夫相仿,从荒凉的程度看甚至超过别廖佐夫。
多尔戈鲁科夫公爵属于贵族浪子中恶劣的一类。这种人今天已经绝无仅有。他在彼得堡胡作非为,在莫斯科胡作非为,在巴黎仍然胡作非为。
他的一生就是这么消磨的。这是一个具体而微的伊斯梅洛夫10,一个没有在雷斯科沃隐藏逃亡农奴的格鲁津斯基公爵11,也就是说他任性,粗野,玩世不恭,令人讨厌,是一种贵族与小丑的混合物。后来他胡闹得实在过了分寸,这才给撵到彼尔姆来作寓公。
他驾临时坐了两辆马车,一辆上是他和一条狗,另一辆上是他的法国厨师和几只鹦鹉。彼尔姆对这位贵客是欢迎的,不久全城的人就拥进了他的餐厅。多尔戈鲁科夫与一位太太勾搭上了,太太怀疑他又有外遇,一天早晨出其不意闯进公爵的卧室,发现他与一个侍女私通。这引起了一场风波,最后,变心的情人从墙上取下皮鞭,官太太看到他的意图,转身便跑;他从后面追,身上只胡乱披了一件睡衣;在平日操练部队的小广场上,他赶上了她,把吃醋的太太抽了两三鞭,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家。
这类有趣的闹剧引起了彼尔姆朋友们的攻击,于是当局决定把四十岁的老花花公子放逐到上图里耶。行前他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官员们尽管与他不和,还是出席了。多尔戈鲁科夫答应请他们吃一种闻所未闻的大馅饼。
大馅饼确实可口,转眼之间便一扫而光。当桌上只剩下一些酥皮时,多尔戈鲁科夫露出不胜感伤的神情,向客人们说道:
“我与各位分别在即,因此不惜一切招待各位。昨天我吩咐把我的加尔第杀了做馅饼呢。”
官员们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大家用眼睛寻找那只熟悉的丹麦狗:它不见了。公爵猜到了,命令仆人把加尔第的遗骨和皮取来;肉和内脏则已装进官老爷们的肠胃。一半客人吓得病了。
这样跟朋友们开了一个别出心裁的玩笑之后,多尔戈鲁科夫才得意扬扬出发,前往上图里耶。第三辆车上载了满满一大筐鸡——让驿马替他运鸡!路上他从几个驿站拿走了账簿,把它们混在一起,涂改了数字,弄得驿站长们叫苦连天,差点发疯,这些人有了账簿还常常算不清账呢。
俄国生活令人窒息的空虚和沉闷,以独特的方式与充满活力的、甚至狂风暴雨般的性格结合之后,就在我们中间培育出了各种希奇古怪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