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朱子晚年定论》(第6/12页)
答林择之
熹哀苦之余,无他外诱。日用之间,痛自敛饬,乃知“敬”字之功亲切要妙乃如此。而前日不知于此用力,徒以口耳浪费光阴,人欲横流,天理几灭。今而思之,怛然震悚,盖不知所以措其躬也!
【译文】
我除了悲哀痛苦之外,并没有其他外在的人欲扰乱本心。平日里痛苦自然收敛,这才知道“敬”字的功夫是如此亲切神妙。然而以前不知道在此用功,只是在口耳的功夫上浪费时间,使得人欲横流,天理几近消亡。如今想来,感到十分惊恐,不知道以前到底在做什么!
又
此中见有朋友数人讲学,其间亦难得朴实头负荷得者。因思日前讲论,只是口说,不曾实体于身,故在己在人,都不得力。今方欲与朋友说,日用之间常切点检气习偏处、意欲萌处,与平日所讲相似与不相似。就此痛着工夫,庶几有益。陆子寿[516]兄弟近日议论,却肯向讲学上理会。其门人有相访者,气象皆好,但其间亦有旧病。此间学者却是与渠相反,初谓只如此讲学,渐涵自能入德,不谓末流之弊,只成说话,至于人伦日用最切近处,亦都不得毫毛气力。此不可不深惩而痛警也!
【译文】
曾见到几位朋友在讲学,其间也很难做到朴实、踏实。因而思考以前讲论的学问,都是嘴巴上说说,未曾切身去体会,所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没什么用。如今我想要和朋友们说,在日常用功的时候,要经常检点习气的偏颇之处、私意的萌动之处,与平日里所讲是不是符合。只要在此痛下功夫,便对自己十分有益。陆氏兄弟近日的讨论,倒是肯向讲学上去体会。他们的门人来拜访我,看上去气象也都不错,但其中还是有以前的毛病。这里的学者却与他们正相反,起初以为只要这样讲学,便能慢慢涵养、提升德性,却不知道已沦入末流、造成弊端,只成天空谈,至于人伦日用等最为关键的地方,却不花丝毫力气。这不能不惩治警醒!
答梁文叔[517]
近看孟子见人即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便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说个第二节工夫,又只引成覸、颜渊、公明仪[518]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于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功夫。不然,即是画脂镂冰,无真实得力处也。近日见得如此,自觉颇得力,与前日不同,故此奉报。
【译文】
近来看到孟子见人就说性善、说话必举尧舜,这是最重要的道理。如果对此能够看得明白、理解到位,当下便是圣贤,便没有一丝一毫人欲之私导致的病痛。如果不理解孟子,又只追求次要的道理,只引用成覸、颜渊、公明仪三段来教人,这样就要发愤向前,平日里不存留一丝一毫人欲在其中,此外别无他法。如果在此处能够奋进兴起,才有可以下功夫的地方。如若不然,就像是在油脂上画画、在冰上雕刻,没有切实所得。最近明白这些,自觉颇为得力,与以前不同,所以就告知你。
答潘叔恭
学问根本在日用间,持敬集义工夫,直是要得念念省察。读书求义,乃其间之一事耳。旧来虽知此意,然于缓急之间,终是不觉有倒置处,误人不少。今方自悔耳!
【译文】
学问的根本就在日常生活中,持敬与集义的功夫,真是要念念不忘、时刻省察。读书求义,只是其中的一件事。以前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碍于轻重缓急,仍是在不知不觉间将功夫颠倒了,误导了不少人。如今才自觉后悔!
答林充之
充之近读何书?恐更当于日用之间为仁之本者,深加省察,而去其有害于此者为佳。不然,诵说虽精,而不践其实,君子盖深耻之。此固充之平日所讲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