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8/8页)

“我要喊了……我要喊了……”

她大声地病态地哼了一声,然后便静寂了。我摸到一块石头扔下去,只听见青草的沙沙声。广场那边小酒铺的玻璃门砰地响了一下,有人哎哟地叫了一声,大概是谁跌倒了;然后四周又是一片静寂。这意味道,每一秒针都会有让人吃惊的事情要发生。

山坡下出现了一大团白色的东西。这团东西在呜咽着,抽搭着,缓慢地、摇摆不定地走上来。我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女人,她像只羊似的爬过来。我看见她上半身全裸着,垂着两个大乳房,好像她有三张脸孔。现在她已经爬到围栏边,坐在围栏上,几乎与我并排。她像是一匹害了气肿病的马,一边喘着气,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在她洁白的身体上显出许多乌黑的泥巴的污点。她在哭,用猫洗脸的动作擦着脸上的泪水。她看见了我,小声地说:

“天哪,这是谁呀?走开,不要脸的东西!”

一种惊讶、痛苦和忧伤感把我惊呆了,已无法走动。我想起了外祖母妹妹的一句话:

“女人是一种魔力,上帝本人还受了夏娃的骗……”

那女人站起来,用破衣服碎片掩饰着自己的乳房,光着脚,快速地离开了。这时哥萨克从山下爬上来,用白色破布片在空中挥动,小声吹着口哨,留心倾听着,并用愉快的声音说:

“塔莉娅!怎么样?哥萨克想要的东西总是能得到的……你以为我喝醉了吗?不,我是装出来的……塔莉娅!”

他稳稳地站在那里,说话很清醒,并带着嘲笑。他弯下腰,用那块破布擦自己的皮靴,接着说:

“喂,你把你的上衣拿去吧……塔什克!就别装模作样了……”

接着哥萨克又说了一句侮辱女人的话。

我坐在碎石堆上听着这种声音,它是夜深人静中孤零零的一种耍威风的声音。

广场上的灯光在我眼前晃动。右边,在一堆黑色的树林里矗立着白色的贵族女子专科学校的校舍。哥萨克懒洋洋地一句接一句说着一连串脏话,手里挥动着白色破布片走到广场上,终于像一场噩梦似的消失了。

下面,斜坡下的水塔里,排气管在咝咝地排气。一辆四轮马车正从坡道上跑过去。四周荒无人烟。我垂头丧气地沿斜坡走去,手里还捏着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我当时没有来得及把它扔向哥萨克)。在格奥尔基·波别多诺谢茨教堂附近,巡夜的更夫拦住了我;他怒气冲冲地盘问我是谁,背包里装着什么东西。

我详细地跟他讲述了哥萨克刚才的事情,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轻轻地喊了几声:

“真高明!老弟,哥萨克人很能干,我们哪里能跟他们相比!娘儿们都是母狗……”

他不停地笑着,我便往前走了。我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

于是我惊恐地想到:要是我母亲或外祖母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