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9/10页)

她觉得自己年逾古稀,毫无性感,似乎比维达·舍温还会教训人。

“哦,他们当然开过我的玩笑,不管是在这里也好,还是在明尼阿波利斯也好。他们常常当着我面说:裁缝裁缝,自古以来就是娘儿们的活儿。要知道我本想报名去当兵!我确实也去过征兵站,偏偏他们不要我。可我真的还是争着要去呢!后来,我就在一家男子服饰公司工作,还在一家服装商店充当过旅行推销员,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喜欢裁缝这个行当,而且,好像连推销员这个差使,我也觉得没有多大劲儿。我整日在想象自己置身在这么一大间四壁糊着灰黄色墙纸的画室里,墙上挂着许许多多窄边镶金画框——也许还嵌上了许许多多亮晃晃的白色镶板,那当然更好了——而且窗口又正好冲着第五条街259,我就在这个房间里设计一套华丽的……”说到这里,他把“华丽”说成了“华离”,“像菩提树那么绿的透明的薄纱绣金长袍!您知不知道椴树花,绣在上边该有多雅致啊……对于我的这些想法,您认为行不行?”

“这又有什么不行呢?至于城里那些流氓也好,还是乡下的那些小伙子也好,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好了,你犯不着去跟他们计较。可是,说实话,你也千万别让我这样一个不期而遇的陌路人对你妄加评论。”

“哦……不过,我觉得您说不上是一个陌路人!要知道默特尔·卡斯,不,应当说是卡斯小姐,她经常谈起您。我心里早就想去登门拜访您了……还有肯尼科特大夫……可我就是没有那种胆量。有一天,正是傍晚时候,我路过您家大门口。您和您丈夫正在门廊里闲聊天,你们俩看上去是那么亲昵,那么快活,我实在不敢来打扰你们。”

卡萝尔就用一种慈母般的口吻说道:“我认为,你想跟一个导演学发音,这是值得称赞的事。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帮你的忙呢。我天生是个头脑非常清醒,但又十分平凡的女教师,不过,我这个人也可以说是阅世很深了。”

“哦,您怎么能这样说,您说得不对!”

这时,卡萝尔尽管自命为老于世故的女人——这不免令人觉得可笑,但对他的这一片热情恭维还是觉得接受不了。不过,隔了半晌,她还是能够相当理智而又客观地说:“谢谢你!让我们试试看,看能不能真的成立一个戏剧社。今天晚上八点钟,你上我家里来,我还要把马林斯小姐请过来,随后我们大家就在一起谈谈吧。”

“他这个人简直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比威尔差得远了。可是,他不是也有——不过,我说所谓的‘幽默感’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所缺少的,就是像这儿的人们的那种拍着肩膀开玩笑的幽默呢?不管怎么说,这个可怜的小羊羔,一个劲儿缠磨我,还要我陪着他聊天解闷呢!啊,可怜而又孤独的小羊羔!他要是能离开纳特·希克斯那些人,离开那些说他是‘花花公子’和‘无业游民’的人,他会不会还有发展前途呢?”

我心里纳闷,真不知道惠特曼小时候有没有使用过布鲁克林260后街那一带的俚语?

“不,他不是惠特曼。他是济慈——特别喜爱优雅的东西。‘无数瑰丽斑斓的纹溜,宛如灯蛾的彩色翅膀。’这不就是济慈的诗句吗!他突然闯入大街,不免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大街却冲着他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痛,笑到他自己对自己都感到怀疑,笑到他只好放弃上台演戏,而到一家‘男子服饰商店’里去干活。戈镇有一条著名的长达十一英里的混凝土人行道……我真不知道在这条混凝土人行道,也就是那些墓石底下,有多少个约翰·济慈被埋葬了。”

肯尼科特对弗恩·马林斯小姐倒是很亲热,不时逗弄着她,说他还“乐意跟漂亮的女教师一块儿偷偷逃到天涯海角去”,并且向她担保说,要是校董会反对她去跳舞,他就要“敲敲他们的脑瓜儿,不客气地跟他们说,眼下他们能有这么一位劲道十足的女教师,已经够走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