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7页)

“但是,那种恶习,他为了我的缘故早就改掉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我们大家都一样,从某些地方来说就是不洁之物吗。我把自己想象得太崇高、太伟大了,但是,我每天跟大家一样,也免不了要吃喝拉撒睡。我并不是圆柱纪念碑上冷静的、苗条的女神。像那样的女神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至于他的那个恶习,他为了我早就改掉了。现在他支持我,相信镇上每个人都喜欢我。他一直稳如磐石,毫不动摇——在戈镇这场逼我发疯的卑鄙透顶的风暴中,他也是如此……这场风暴必然要逼得我发疯!”

整个晚上,她唱苏格兰民间歌谣给肯尼科特听。当她发现他正在嚼一支还没有点燃的雪茄烟的时候,她想起他的秘密,脸上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她不禁反躬自问:“我嫁给了他,是不是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呢?”(她在这里援引的字句和在心中念念有词的语调,是跟千百万女人——不管是挤牛奶的女工,还是恶作剧的皇后——以前所使用过的毫无二致,而且,今后亿万女人也仍然还要使用)她把心中的疑虑搁下,没有给予解答。

肯尼科特带着她往北走,来到了林海之中的拉克·基·迈特,这是奥杰布华族印第安人保留地的门户,位于白雪皑皑的大湖畔,是个四周环绕着挪威松树的沙窝小村子。如果说结婚时匆匆一瞥不算的话,卡萝尔现在是头一次跟她的婆婆见面。肯尼科特老太太文静端庄,自幼受到良好的家教。她住的是一所木板小房子,房间里收拾得窗明几净,虽然只有几张摆着又破又硬靠垫的笨头笨脑的摇椅,但是如同主人的风度一样,依然令人感到素雅大方。她老人家直至今日还像孩子那样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向卡萝尔打听了不少有关书籍和城市等的问题。她喃喃自语:

“威尔是一个好小子,干起活来不怕苦,不叫累,但是,他似乎太严肃了,你可要好好开导开导他,好歹让他活泼一些。昨天晚上,我听见你们两口子在笑那个挽着篮子沿村兜卖的印第安老头儿。我正躺在床上,听到你们哈哈大笑,连我心里也乐开了花呢。”

卡萝尔置身于这个和睦友爱的家庭生活气氛中,便把不久前接二连三遇到的倒霉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觉得,肯尼科特娘儿俩完全可以依赖,现在她可不是孤军奋战了。看到肯尼科特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的情景,她对自己的丈夫也开始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这个人实事求是,是的,做事特别稳健,简直没话说。他根本不会跟人开玩笑,不过,他却乐意让卡萝尔一个劲儿逗着他玩儿。他继承了他母亲的许多好品德:相信人,鄙视包打听,而且心灵纯洁,为人刚正不阿。

在拉克·基·迈特住了两整天,卡萝尔增强了自信心。回到戈镇,她心情十分平静,但也还有余悸,正如一个重病人,刚服了一帖灵药,剧痛立时消失,为大病初愈而感到欢天喜地一般。

数九寒天的一个晴朗的日子,北风呜呜地呼号着,一大块一大块乌黑的和银白的云从空中疾驰而去。在这瞬息即逝的明朗时刻里,大地上的万物仿佛都在慌慌张张地活动着。肯尼科特夫妇,一路上冒着砭人肌骨的寒风,踩着深雪一步一步挣扎着往前走去。肯尼科特心里还是很高兴。他大声跟洛伦·惠勒打招呼说:“我不在家的这几天,想来你很好吧?”那位编辑也冲着肯尼科特大声嚷着:“哦,你一出门就这么久,现在你的病人个个都没事啦!”然后煞有介事地进行采访,打算把他们这次远行的经过刊登在《戈镇无畏周报》上。杰克逊·埃尔德大声喊道:“喂,伙计!你说说北边的情况怎么样?”麦加农太太也从自己家的门廊里向他们频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