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4/16页)

“那么,你对利润分成有何看法?”卡萝尔大胆地又往下问道。

埃尔德先生吼声如雷地做了回答,这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正儿八经地、节奏一致地点头赞成,如同橱窗里陈列着的活动玩具,有逗人发笑的中国清代官吏、有法官、有鸭子、有小丑,等等,门一开,一阵风吹过来,这些玩具就浑身上下左右摇摆起来。

“嘿,所有这种利润分成、劳保福利,以及保险和养老金等办法,全是胡扯。到头来还是削弱了工人的独立性,糟蹋了许多正当得来的利润。那些乳臭未干的半吊子思想家、女权论者,以及天知道还有其他好管闲事的家伙,都煞有介事的,拼命指点厂商如何经营自己的企业。还有一些大学教授,同样也不是好东西!他们这拨人都是搞邪门歪道的、伪装了的社会党!我,身为企业家,负有不容推诿的职责,就是要打退他们对整体美国工业所发起的每一个攻击。是的——女士阁下,我将一直坚持到底,决不罢休!”

埃尔德先生用手绢擦去他额角上的汗珠。

戴夫·戴尔凑上去说:“说得对呀,一点儿都不错。嘿,应该把那些煽动者都绞死,一个也不剩,这样也就万事大吉啦。大夫。你说是不是?”

“是的!”肯尼科特表示同意。

尽管卡萝尔不时插进来打岔,但最终他们还是撇开这话题,又开始说东道西。他们争论的是:这次治安法官究竟给那个酗酒的流浪汉判了十天还是十二天的拘役。看来这个问题一时还解决不了呢。随后,戴夫·戴尔讲述他无忧无虑地开汽车到各地旅行的奇闻:

“是呀,我开着那辆便宜的小车子出去,实在太美啦!大约在一星期以前,我开车到新沃坦堡去。从这儿到新沃坦堡,是四十三——不是,让我算算看,到贝尔戴尔十七英里,从贝尔戴尔到托根奎斯特是六又四分之三英里,就算是七英里吧,从那里到新沃坦堡足足有十九英里——十七加七再加十九,一共是,哦——让我算算看,十七加七是二十四,再加上十九,就算加二十吧,一共是四十四,不管怎么说,反正从这儿到新沃坦堡,大约是四十三或四十四英里。我们动身的时间是七点十五分左右,也许是七点二十分,因为我还得停下来给水箱灌满水,我们就一个劲儿往前开,车速始终相当稳!”

根据大家一致认可的理由,戴尔先生最后果然到达了新沃坦堡。

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们承认跟他们格格不入的卡萝尔确实是就在他们眼前。切斯特·达沙韦俯身走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喂,你有没有读过《趣闻》杂志里面连载的《两人出游记》?简直太棒了!我的天啊,写这篇故事的人,准是精通棒球俚语!”

其他人也都竭力装出熟谙文学的样子来。哈里·海多克开腔说:“久恩尼塔才是内行,她专看高级文学作品,比如说,像这个萨拉·赫特威金·巴茨所写的《木兰花下》,以及《鲁莽的牧场骑士》,这些都是好书呀。可是我呢,”他自高自大地往四下里望望,似乎示意他深信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英雄如同他此刻所陷入的处境那么尴尬,“我就是太忙了,没有多少闲工夫读书呀。”

“凡是写得太玄乎的书,我从来不读。”萨姆·克拉克说。

他们刚才扯到的文学话题,也就到此结束了。杰克逊·埃尔德花了七分钟时间,一一申述他的理由,说明他为什么觉得在明尼玛喜湖西岸钓到的梭鱼比在东岸钓到的好——虽然纳特·希克斯在东岸也确实捉到过一条又大又肥的梭鱼。

他们就这样继续谈下去,而且谈得的确很入港。他们说话时的声音单调、混浊而又有劲儿。他们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派头来,就像高级豪华卧车吸烟室里的阔佬一般。见了他们,卡萝尔并不觉得腻味,只不过心里有点儿惶恐不安罢了。她喘着粗气暗自忖度道:他们对我还算很客气,因为我的丈夫毕竟属于他们那拨人中的一员。请上帝佑助我,别让他们把我当作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