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本序(第3/5页)
同《蝇王》的命名直接有关的是西蒙,一个先知先觉,神秘主义者。他为人腼腆,不善发言,但有正义感,洞察力很强。在大伙儿对“野兽”的有无争论不休的时候,西蒙第一个提出:“大概野兽就是咱们自己。”他想说最肮脏的东西就是人本身的邪恶,孩子们却把他轰了下来,连猪崽子都骂他“放屁!”正如鲁迅所说:“许多人的随便的哄笑,是一支白粉笔,它能够将粉涂在对手的鼻上,使他的话好像小丑的打诨。”
为了搞清“野兽”的真相,西蒙无畏地上山去看个究竟,中途他在一块林中空地休息,看到当中竖着个满叮着苍蝇的死猪头(这是杰克等献给“野兽”的供品)。天气异常闷热,西蒙的癫痫病再度发作,在神志恍惚之中,他觉得满是苍蝇的猪头仿佛成了一只会说话的硕大的苍蝇之王。作家借蝇王之口指出“野兽”就是人的一部分(可同上文西蒙直觉的判断相呼应),并且预告了西蒙要被众人打死的可悲下场,这一片段是揭示题意的核心。西蒙苏醒以后,继续朝山头进发,结果他看清所谓“野兽”原来只是具腐烂发臭的飞行员尸体。他不顾自己正在发病,爬下山去诉说实情,不料此时天昏地暗、雷雨交加,杰克等人反倒把西蒙误当“野兽”活活打死。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孩子们所杀死的“野兽”却是唯一能向他们揭开“野兽”的秘密,从而使他们免于沦为真正野兽的人;孩子们把西蒙叫做“疯子”,但真正丧失理性的却是他们自己。不难看出,西蒙的悲剧是许多先觉者的共同悲剧,一种卡珊德拉式的悲剧。第一个直立行走的猴子据说是被其他猴子打死的,第一个说出某种真理的人也常难逃毁灭,屈原如此、布鲁诺如此、中外古今往往如此。
被统称为“小家伙”的一些孩子大约六岁,他们漫无纪律,随地大小便,只知道吃睡玩。西蒙看不起小家伙用沙子搭的小房子;猪崽子把小家伙称为不懂事的“小孩儿”;拉尔夫统计自己一派的力量时把小家伙除掉,认为他们不算数,他在危急的时候希望“野兽”拣小家伙吃;而杰克则把小家伙称作“哭包和胆小鬼”,如果被“野兽”吃掉,那“真是活该”!珀西佛尔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他先还牢记着自己的姓名、家庭地址、电话号码,这在文明社会里不失为有效的护身符,但在这个没有法律和警察保护的荒岛上,这种护身符毫无作用。临末珀西佛尔堕落为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的野蛮人。
小说中的人物虽然都是少年儿童,但戈尔丁的目的主要是通过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人物来揭示他的道德主题——人性“恶”。戈尔丁认为,社会的缺陷要归结为人性的缺陷,作为一个作家,他的使命是医治“人对自我本性的惊人无知”,他的作品是使人正视“人自身的残酷和贪欲的可悲事实”。当然,《蝇王》的成功不只是因为戈尔丁的道德主题,普列汉诺夫指出,艺术“表现人们的思想,但是并非抽象地表现,而是用生动的形象来表现”。(《没有地址的信》,着重号原有)《蝇王》中的孩子们虽然各具一定的象征性,但他们本身是栩栩如生的。作家采取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寓人物于故事情节的发展之中,对人物进行了多侧面多层次的细节刻画。小说前半部分呈暖色调,后半部分渐转为冷色调。作家寓情于景、借景抒情,在某些地方做到情景交融、动人心弦,如描写大火、雷雨、海市蜃楼、西蒙之死等段落。小说的结构具有一种简练明快、直截了当的风格,一开始读者就随主人公直接进入场景,戛然而止的结局又给人以回味和反省的余地。
如同任何真正的文学作品一样,《蝇王》也有其源流:源是指作家所处的环境对形成他的创作思想所起的影响;流是指作品在文学史上的承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