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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他,”伊莎贝尔说,“天晓得,我从没向他要过什么,也没有任何期待。没人能像我爱得毫无私心。他以后绝对不会快乐。”

她哭了起来。我想哭也是种发泄,便未加安慰。我开始分神,把玩着脑海浮现的念头,不断反复思考。我不禁要想,魔鬼目睹了基督教挑起的残酷战争,教徒彼此迫害和折磨,以及各种残忍、伪善、褊狭的行为,一定会觉得扬扬得意。而每当魔鬼想起,基督教让人类背负着原罪,使美丽的星斗显得晦暗,让世俗的享乐复上不祥的阴影,势必会窃笑起来,喃喃地说:魔鬼来讨债了。

过了一会儿,伊莎贝尔从包包里取出手帕和镜子,看了看自己,小心擦拭着眼角。

“你他妈的很可怜我,是不是?”她厉声说道。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并未答腔。她在脸上扑扑粉,涂上口红。

“你刚才说能臆测他多年来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也只是我的臆测,而且可能错得离谱。我觉得他追求的是某种哲学,也许是某种宗教,以及可以满足他身心的人生法则。”

伊莎贝尔思量着我这番话,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奇怪吗?伊利诺伊伊州玛文镇的乡下孩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路德·伯班克出生在马萨诸塞州的农场,却能种出无籽的橘子;亨利·福特出生在密歇根州的农场,却能发明小汽车。可见拉里此举也不算奇怪。”

“但是那些东西都很实用,是美国既有的传统啊。”

我笑了出来。

“拉里学的是好好度过人生,世上应该没有比这更实用的吧?”

伊莎贝尔摆了个莫可奈何的手势。

“你要我怎么办?”

“你不想失去拉里,对吧?”

她点了点头。

“要知道,拉里待人十分忠诚。你不理他的妻子,他就不会理你。你如果懂这个道理,就得跟苏菲交朋友。你必须放下过去,尽可能善待苏菲。她就要结婚了,应该需要买些新衣。你不妨提议陪她去买,我想她绝对会一口答应。”

伊莎贝尔眯起眼睛,似乎专注在听我的话。她沉思了半晌,但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她接下来的反应让我颇为意外。

“你可以找她吃午餐吗?昨天我才跟拉里说了那番话,我来问会很尴尬。”

“我问的话,你保证以后会安分吗?”

“绝对安安分分。”她答道,露出最迷人的微笑。

“我立刻来安排。”

屋内有部电话,我一下便查到苏菲的号码,经过好一段时间的等待——凡是打法国电话的人,都要学着耐心等候——终于接通了,我报上名字。

“我一到巴黎,”我说,“就听说你跟拉里要结婚了,恭喜恭喜,祝你们幸福美满。”我差点叫了出来,因为伊莎贝尔站在旁边,狠狠地拧着我的胳膊,“我在巴黎只待一小段时间,不晓得你和拉里后天能否到里兹饭店,一起吃顿午餐。我也会邀请格雷、伊莎贝尔和艾略特·谭伯顿。”

“我来问问拉里,他刚好在这里,”暂时没了声音,“好啊,乐意之至。”

我确定好时间,说了句客套话,便放下听筒,此时瞥见伊莎贝尔怪怪的眼神,让我不免有些忧心。

“你在想什么?”我问她,“我不太喜欢你的表情。”

“抱歉,我以为你就喜欢我这种表情。”

“你该不会有什么诡计吧,伊莎贝尔?”

她的双眼睁得老大。

“我保证没有。其实,我好奇得不得了,想看看在拉里的开导下,苏菲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只希望她来里兹饭店的时候,一张脸不要浓妆艳抹得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