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在成长过程中,他们会对书和花一直怀有心理学家所说的‘本能的’憎恶。这种条件反射已被成功制约,永远无法改变了。他们会一辈子远离书本和植物。”主任转身对保育员们说:“把孩子们带走吧。”

穿卡其服的婴儿还在哭叫着就被装上推车,推出去了,留下一股奶酸味和难得的安静。

这时,一个学生举手发问。不能让低种姓的人把社会的时间浪费在书本上,而且让他们读书也会冒很大风险,会让他们解除针对某个条件反射的制约,这一点他虽然很明白,但……呃,花的问题,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让德尔塔种姓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花呢?

主任耐心地解释说,让孩子们一看到玫瑰花就尖叫,是从高成本经济政策考虑的。不久前(差不多一世纪),伽玛种姓、德尔塔种姓,甚至爱普西隆种姓,所受的制约都是允许他们喜欢花——喜欢荒蛮的大自然,尤其是喜欢花。当时的观点是,让他们一有机会就想往乡下跑,这样可以迫使他们去消耗交通资源。

“他们没有去消耗交通资源吗?”学生问道。

“经常去,”主任答道,“不过,仅此而已。”

主任指出,报春花和风景都有一个严重的缺陷:它们都是免费的。如果人们都去热爱大自然了,工厂就转不起来了。所以,我们决定,要剥夺对大自然的热爱,至少要剥夺低种姓的人去热爱大自然,但要剥夺的是,人们热爱大自然,而不是不让他们去消耗交通资源。因为,他们必须一如既往地往乡下跑,即便憎恨乡下也得去。关键是要找一个经济上更充分的理由去消耗交通资源,而不仅仅是喜欢迎春花和风景就去消耗交通资源。当然,这种理由后来找到了。

“我们制约民众去憎恨乡下,”主任下结论道,“但同时又制约他们去喜欢乡间的运动。此外,我们又设法让所有的乡间运动都需要精制器材。这样,人们不但消耗了交通资源,同时也消耗了工业制品。所以,才有了电击制约。”

“我懂了。”学生说完,便赞叹不已地沉默下来。

沉默了一阵子后,主任清了清嗓子,又开腔了:“很久以前,我主福特还在世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名叫鲁本·拉比诺维奇。父母是讲波兰语的。”主任打住话头,问道:“你们应该知道波兰语是什么吧?”

“一种已经消失的语言。”

“就像法语和德语。”另一个学生卖弄地补充了一句。

“那么,‘父母’呢?”主任又问。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几个男生羞得面红耳赤。他们还没有学会如何区分污言秽语与纯科学,二者之间的差别往往极其细微但又至关重要。最后,一个学生终于鼓起勇气举起手来。

“人类过去是……”他犹豫了一下,血液直往脸上冲,“呃,人类过去是胎生的。”

“说得对。”主任赞许地点了点头。

“婴儿倾注出瓶时,……”

“是‘生出来’。”主任更正道。

“呃,他们是父母生出来的——我是说,当然不是这些婴儿,而是那时候的。”可怜的小伙子已经完全搞蒙了。

“简而言之,”主任总结道,“那时候,父母是指父亲和母亲。”这句污言秽语本来是真正的科学,但哐啷一声砸向小伙子,让他头也不敢抬地一声不吭了。“母亲。”他大声重复了一遍,以此强调这个词的科学性。随后,他往椅背上一靠,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这些词确实让人不舒服。但大部分历史现实都是让人不舒服的。”

他又将话题转回到小鲁本——有一天晚上,小鲁本的父亲和母亲(哐啷,哐啷!)一时疏忽,忘了关小鲁本房间里的收音机。

(“千万别忘了,在那个野蛮的胎生繁殖时代,小孩都是由父母养大的,而不是在国家制约中心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