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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4/7页)

朱万玄徐徐点头:“原来这便是你死死扭住我这些盐产股份不放的最大心结?难怪你也对钟世哲的那几口产盐私井很感兴趣。”

“不错,朱世伯,请恕晚辈今天在这里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盐业生意在平日是能赚钱的。但现今是战乱时期,在盐业这样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命脉产业上,你纵有官井盐产的股份,也卖不了高价钱。因为国民政府是不会让你这样的私人来私卖得利,它是要留给它自己发大财。你看,政府始终是从你或钟老板的手里以二角银圆一斤的价钱买入,然后在市场上以一块银圆一斤的价钱卖出。这中间有八角银圆的纯利润被政府拿走了,你冤不冤啊?

“而那二角银圆一斤的盐价,刨去工钱、灶钱等成本,又能剩下多少赚头?算了,不如且拿了我这一箱‘黄鱼’,用近水解近渴,把你的朱家大业在这一场大战乱中撑持过去,做成百年名企才是正道。世伯,是不是?”

“世侄,我并不眼红那八角银圆一斤的纯利润被政府以盐业税的名义拿走。他们毕竟是拿去充实国库对敌备战的。”

赵信全唇边的笑意愈来愈冷:“世伯,你把国民政府想得太廉洁太公正了!他们抽出的这八角银圆一斤的纯利润,只怕有一大半存进了高层那几个人在美国纽约银行的私人账户里。”

“哦?你的意思是指他们在化公为私、贪墨肆行?我朱万玄也就应该学他们的丑样一起大捞特捞?”朱万玄炯炯然正视着他,“可惜,我至少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这些事儿,我做不到。赵世侄,你记着:商人在国难当头之际若还念念想着发大财,那便是十足的奸商了!”

赵信全面色一窘,慌忙答道:“朱世伯训示得是。你放心—我拿到你的盐产股份后,也一定是合法经营、以仁行销,决不会胡作非为的。”

屏风背后的黎天成听罢,心底暗想:这个赵信全,完全是一条“变色龙”,见风使舵的本领比谁都高!

外边的朱万玄却似毫不动容,向赵信全正颜而道:“朱某已经决定,将自己所有涂井官盐中的股份全部捐给国家,以补抗日救国之用。”

他话音一落,赵信全已是双目一凝、面色一青,怔怔地注视着他。半晌之后,他才似反应过来:“朱世伯,你的高风亮节,令晚辈十分钦佩。但这么重大的一件事儿,请你不要草率决断。”

朱万玄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已经说了,‘众人皆瘦我独肥’的事儿,我决不会做。”

赵信全将身躯往后一退,目光却直盯着朱万玄:“朱世伯,你是觉得晚辈的礼数不周,在一些地方失敬于你了吗?若是如此,我愿向你深深致歉。”

朱万玄把手一摆:“世侄你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老夫对你是毫无意见。”

赵信全不停地转动着自己那柄亮闪闪的西洋手杖:“既是如此,朱世伯为何会这般拒绝晚辈呢?”

“任何人上门来谈这件事儿,老夫也一样会拒绝他的。”朱万玄端起了茶杯,“赵世侄,对不住了。”

他这一动作分明便是送客的姿态了。

赵信全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目光往“百花齐放”斑竹屏风一掠,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缓缓站了起来,拎着那只小皮箱、拄着那根西洋手杖,一步一停地走出了客厅。

客厅中幽然静了下来。朱万玄似一座石像般坐在那里,无言无语。

黎天成从斑竹屏风后面缓步转出,正欲开口。客厅的那部电话机却蓦然铃声大作,十分震耳。

朱万玄敛回心神,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听了几句,面色微变,只闷闷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将话筒缓缓放下。

黎天成瞧见他神色不对,关心地问道:“舅舅,出什么事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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