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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岭回到上海,第二十天时,恰克等二十六名扬州府原主事官吏正式被拘,家被查抄,财产被没收;胡玉佛亦被正式收监,所有胡玉佛名下的资财被查封。周莹这才知道,梅朵借力打力的招数,比自己想象的要高明得多、厉害得多。裕隆全的资产由于列在胡玉佛名下,扬州府查封得名正言顺,她想从梅朵手里收回来,已不是几句话几天能办到的事了。她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耐心等胡玉佛归来,双方关住门,先进行内部协商解决所有问题,真正越不过坎时再诉诸公堂呢?将军决战在疆场,而运筹在帷幄一点也没错。没经过真正战阵的周莹知道后悔已晚,只有一声深深的叹息,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已射出的箭呢?

胡玉佛被收监,躺在稻草堆里追悔莫及,抱怨自己为什么听了任军贤告诉他周莹抵扬州传见他后,不掂量掂量利害关系,便以躲避策略,拖延见面时间,想待掩赃销迹后再正面交锋呢?周莹怕自己一逃了之,报官是唯一办法,结果自己落到毫无了解且到任未久的知府梅朵手里,我胡玉佛有何本事才能跳岀如来佛的掌心呢?不招,皮开肉绽,死罪可免,苦罪难熬,末了还是一个穷光蛋;招了活罪可免,财产完蛋,临了也是一个一无所有!梅朵老奸巨猾,他不动我一指头,只攻心不放箭,这一招比鞭子抽得更准更厉害呀!现在好了,躺在稻草堆里让跳蚤虱子慢慢啃吧!当初我如果和周莹面对面谈,说得好双方握手讲和,也有可能嘛。晚了,晚了!你胡玉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成了阶下囚,自找罪受啊!悔呀!悔呀!胡玉佛后悔得直捶自己的脑袋。

双方都在追悔失策自误,唯有梅朵扬扬得意,一直处在兴奋中。他组织了一个算账班子,全是农商管理人员,不但懂行懂账,而且熟知偷逃漏跑税的手段技巧,对修改的票据更是一拿一个准,二十多个行家里手接力拨算盘看账册查原始凭证,日战夜续一个月,终于查清了扬州城十几家资本过百万银两的大商贾,乘动乱官府自顾不暇之机,明逃暗跑加偷漏,和官吏们相互勾结,偷、拿、分、骗、涂、改、换、烧、丢、转、藏,能派上用场的办法一齐上,硬是把应缴入国库的税银,装进各自腰包多达三百多万两。肥了贪官,富了奸商,坑了大清朝,苦了扬州百姓。

果不岀李平岭所料,梅朵在拿到查算大商贾商号的营业收入与缴税清册后,首先把周莹请进了府衙,开门见山地说:“少夫人,胡玉佛趁乱,与恰克等贪官污吏内外勾结,几年下来,裕隆全共偷逃漏跑盐务税五十八万二千七百二十二两。本府念在吴氏在扬州百年诚信守业的贡献上,不想把这种见不得世面的丑行公之于众,那样做的后果对裕隆全的声誉十分有害,所以,我把少夫人请进府来,共同研究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莹没等梅朵说完,已知他用意,只是想知道梅朵的真实打算后再开腔不迟。梅朵说完,她便问道:“知府大人想必已有高见,说出来,周莹考虑考虑。”

“少夫人爽快,爽快。本府想,少夫人起个带头作用,主动补缴了拖欠的偷逃漏跑税银,本府保证不再收一厘罚银如何?”

周莹问:“裕隆全的银库已被胡玉佛掏空,我从哪里弄五十八万多两银子起带头作用呢?”

梅朵说:“少夫人无须考虑银子从何处来,只要同意带头补缴税银,税银自然有人替你缴了。”

周莹笑道:“天下居然有如此慈善家?他是谁嘛。”

“胡玉佛嘛。”

“我明白了,你从查缴胡玉佛贪污裕隆全的银两中扣除他造成的偷逃漏跑税银,实际上还是让周莹认倒霉。”

“话不能如此说。少夫人是裕隆全东家,胡玉佛犯罪违法,东家也应负管理不严之过,根本谈不上倒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