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由女人见证之年代(第48/48页)
但随着卖淫的次数增多,这一种本能最终会被扫荡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以后她在任何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脱裸了自己的时候,便仿佛在公共浴池的脱衣间一样无所谓了。
我想,这样的一些妓女与嫖客之间的交易,绝不会像林语堂先生在他那篇短文中所描写的那样——“她们是在叫男人尝尝罗曼斯的滋味。”
于嫖客,分明像内急终于寻找到了茅厕。
于卖淫女,大概等于接受一次男性妇科医生的身体检查。
中国存在着的嫖娼现象,真相大抵如此。
与古代秦淮河上的风流景观相比,显然连点儿颓靡的色彩都谈不上,而纯粹是丑陋了。那时的金陵夫子庙畔,毕竟是举行科举考试的地点,学子云集;而那时的妓,于棋琴诗画唱方面,又毕竟地起码都是身怀一艺。即使颓靡放浪,还总归有“风流”二字包装着,似乎地显出几分雅。
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卖淫女,不但年龄越来越小,文化越来越低(固然早已开始有文化较高的女性加盟此行列,则应另当别论),而且,心理状态越来越开放了。
社会看她们的存在如疮疤。她们却很可能经由嫖她们的形形色色的、各行各业的或粗鄙或表面斯文的男人看这社会本身如一片疮疤,而视自己如疮疤上自然真实的蘑。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女性,如花房里的花,你可以指着一一细说端详。因为指得过来。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女性,如花园里的花,你可以登坡一望而将绿肥红瘦梅傲菊灼尽收眼底。因为你的视野即使不够宽阔,她们的烂漫也闹不到国人的目光以外去。所谓“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女性,抛开那些消极面来看,便如野生植物,自然生长区内的花木。其千姿百态的芳菲,其散紫翻红之妍媚,其深开浅放之错落,其着意四季之孤格异彩,简直不复是国人所能指能望得过来的,更不消说置喙妄论了。所谓“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
而这正是时代进步的标志。
一个时代的进步,首先从男人们都开始做什么显示着,其次从女人都打算怎么活显示着。
时代的进步常常带着野性。这野性体现在男人们头脑中每每是思想的冲撞,体现在女人们头脑中每每是观念的自由。
转身回顾,有哪一个时代女性的观念比20世纪90年代更少束缚、更自由么?
20世纪90年代,一批精神面貌崭新而且风采异呈的中国女性,在政治、经济、文化、艺术、教育、科研、法律和社会公益、社会福利等方面所做的杰出贡献,以及自我价值方面有目共睹的实现——综合中国女性在五千余年的国史中的作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