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由女人见证之年代(第27/48页)

她们当年的相互倾轧、陷害、打击报复以及出卖好友的行径,具有以下特点:年轻的向年老的比年老的向年轻的突然发难的现象多,女性向女性比女性向男性突然发难的现象多,专业弱的向专业强的比专业强的向专业弱的突然发难的现象多,出身好的向出身有问题的比后者向前者突然发难的现象多,同代人向同代人突然发难的现象多,同专业、同领域甚至互为邻居者之间突然发难的现象多……

所有这些发难现象,有的放矢,直挂两个阶级、两条路线你死我活的政治之纲。所谓“该出手便出手”,所谓“不出手白不出手”。“出手”则来势凶猛,又准又狠。

有时,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

有时,目的其实与政治无关,可能仅仅因为——是自己还是别人在一场演出中做主角?是自己还是别人在一项并不高级的科研中为骨干?是自己还是别人在一次活动中任组织者?取得成绩后应上报嘉奖的是自己还是别人?是自己的名字在前还是别人的名字在前?……

通过政治性的手段,在文艺、文化、科研、教育等领域攫取名利的丑恶现象层出不穷,司空见惯。而且,往往奏效。

“红卫兵”们“上山下乡”了,工人们开始促生产了,知识分子之间,包括女性知识分子之间,却依然利用政治进行明争暗斗的现象,继续演出着种种小品和戏剧。

这一种演出直至“文革”结束才不得不落幕。

中国知识分子,包括女性知识分子之间,相互造成的伤害,其实并不比“工宣队”“军宣队”“红卫兵”当年对他们和她们造成的伤害轻。许多时候,许多情况下,罪证是他们和她们提供的,罪名是别人定的,苦难的根源既来自于当年的政治,也来自于同类的卑劣。

四、女人的神经比男人更敏感

在世界美术史上,通过女性和书的关系体现某种美感的名画是不多的。即使那些最伟大的大师们,创作的目光一专注于女性,也往往首先被她们的肉体的美所吸引。不仅画家们如此,连雕塑家们也如此。

罗丹和毕加索,都对女性肉体的美说过许多情不自禁、如醉如痴的话,却都没有为我们留下将女性和书统一在一起的雕塑或绘画。

而我一直觉得,一位静静地看着书的女性,如果她本身是美的,毫无疑问,那样子的她,就更美了。如果她本身是欠美的,毫无疑问,那样子会使她增添美感。

我一直觉得有四类女性形象是动人的——托腮凝思着的少女,读着书的青年女性,哺育着的成熟女性,编织着的老妇人。

喜欢欣赏绘画的我,不知怎么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几乎一切我所见过的女性的裸体画或雕塑,其面部的神态都是呆板的。即使秀色可餐,即使妩媚,即使风情万种,也似乎总缺少活人的气息。

这乃因为,画家们,雕塑家们,包括大师级的人们,目光一专注于女性的肉体,灵魂往往很容易地便被征服了。他们穷其技法和天才,仍唯恐不能栩栩如生地再现那一种线条的美,那一种肌肤的美。至于她们那一时刻的心灵内容,往往受到轻视和忽略。所以献给我们欣赏和赞美的,也往往只是女性的肉体的美,像花朵一样单纯的美感。

而实际上,女性的美要比花朵的美更美。

花朵没有我们称为“心灵”的东西,故花朵没有所谓“内在美”。女性则不但有心灵,其心灵的敏感和丰富,要远比男人们的心灵还细致、还有层次。

托腮凝思的少女,读着书的青年女性,哺育着的成熟女性,编织着的老妇人——女性们在这些时刻或类似的时刻,心灵之窗一般是无戒备地敞开着的。即使仍处于关闭状态,也每每是很透亮的。仿佛她们自己擦了几遍,为吸引别人的目光向她们的心灵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