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爱者必圣洁自己
吉夫斯每年都要告个假——这个懒鬼,通常是趁8月初,跑到什么海滨胜地休养两个星期,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话说今年又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忙着讨论怎么安置他家少爷的问题。
“我似乎有印象,少爷,”吉夫斯说,“少爷本来打算接受西珀利先生的邀请,前往他在汉普郡的居所。”
我哈哈一笑。是那种干巴巴的苦笑。
“不错,吉夫斯,本来是。谢天谢地,我及时探听到了小西皮的阴谋。你猜是怎么回事?”
“猜不出,少爷。”
“我手下的探子回报,西皮的未婚妻莫恩小姐也在。此外还有他未婚妻的母亲莫恩太太以及他未婚妻的弟弟莫恩小少爷。你瞧,他请我过去,背后还不是存了歹念?你说,这家伙还不是别有用心?显然,我到时候要负责陪着莫恩太太和小塞巴斯蒂安·莫恩消遣,让他们有事可做,这样西皮和他讨厌的未婚妻就可以跑出去玩儿,在宜人的林地里漫步,谈天说地。我这次险象环生,只怕没人比我险呢。你还记得小塞巴斯蒂安吧?”
“是,少爷。”
“他那双金鱼眼?那头金色鬈发?”
“是,少爷。”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我从来就受不了眼前有金色鬈发晃来晃去。每次遇见,我都有种冲动,要么想踹他,要么想从高处往他头上摔东西。”
“多少秉性坚毅之士都深受其扰,少爷。”
“所以chez[1]西皮没戏。是不是门铃响了?”
“是,少爷。”
“外面有人。”
“是,少爷。”
“还是去看看是谁吧。”
“是,少爷。”
他翩然而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封电报。一读之下,我的嘴角不由得泛起浅浅的笑意。
“真奇妙,说什么就有什么,吉夫斯。电报是达丽姑妈拍的,她邀请我去伍斯特郡的别墅小住。”
“再理想不过,少爷。”
“不错。真不明白,刚才寻找避难所的时候怎么把她给忘了。自家以外,就数在那里最松快。风景如画、酒水不限,还有全英国最好的厨子。阿纳托你没忘吧?”
“没有,少爷。”
“最重要的,吉夫斯,是达丽姑妈那儿,可恶的孩子几乎是稀缺之物。诚然,有她儿子邦佐[2]在,估计他这会儿放假在家,不过邦佐我还无所谓。那你跑一趟回个电报吧,‘却之不恭’。”
“是,少爷。”
“再搜罗些必要的衣物,记得带上高尔夫球杆和网球拍。”
“遵命,少爷。最终安排尽如人意,我很高兴。”
我以前好像说过吧,达丽姑妈在我的姑妈军团中独树一帜,是个好好夫人,并且深谙小赌怡情之道。大家或许记得,她嫁给了汤姆·特拉弗斯,后来曾经在吉夫斯的帮助下,成功将炳哥·利透太太的法国厨子阿纳托挖角,招揽在自己麾下。我一向喜欢到她家串门,不仅因为她常常邀请同道中人来家里做客,而且向来不搞乡间别墅的恶劣习俗,不用可悲地起床用早膳。
因此,我揣着一颗轻松愉快的心,把两座车小心地泊进伍斯特郡布林克利庄园的车库,取道灌木丛、网球场,绕了一圈才进门,通报客到的消息。刚跨过草坪,只见吸烟室窗口探出一张面孔,眉开眼笑的。
“啊,伍斯特先生,”只听这张面孔说道,“哈、哈!”
“嘿、嘿!”我急忙回礼,礼貌上不能输了人家。
我一时想不起这张面孔是谁,过了几秒钟才记起,这位年逾古稀、老态龙钟的先生姓安斯特拉瑟,是达丽姑妈亡父的故友,从前我在她伦敦的居所见过一两次。老先生挺好相处,但有点神经衰弱的毛病。
“刚到吧?”他继续眉开眼笑。
“说话的工夫。”我也眉开眼笑。
“我想咱们可敬的女主人这会儿在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