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你一颗糖](第4/5页)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驱使她这样去生活的力量,来自何方。

我认识月月的时候,她已经安居在北京不再飘荡。我问她:“你这种在外面走野了的人,怎么就能狠下心回来了呢?”

她向来有话直说,可那天却嘻嘻哈哈地打了半天太极。

后来我又问过一次。她骂我矫情,依旧没有清晰地回答我。

我第三次问的时候,她沉默了。

隔天,她在微信上用一段文字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的父母从分居到离婚,用了整整二十年,你知道二十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他们的价值观无法契合,虽然相爱却相互折磨,同时折磨着无能为力的我。而我自己最初的情感经历亦是如此,挫折之深,粉碎了我对家庭生活的所有向往。这一切迫使我背井离乡去独自生长,绕着地球去浪荡,直到我习惯了这种浪荡。

三年前,我的母亲在韩国找到了我,在仁川机场至市区的大巴上,她看着窗外告诉我,四天前他们离婚的消息。她说,一切都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女儿,回家吧。

回国后半年,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结婚生宝宝了。

我不排斥母亲的想法,只是在想,如果我有了一个小孩子,该给他怎样的生活呢?……我怎么会舍得再让他独自在外那么久,独自一个人去成长。

我还没有靠谱的结婚对象,就开始忧虑孩子会重蹈自己的覆辙。这是不是有点可笑?更可笑的是,居然被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人拽去试穿了婚纱,生平第一次穿婚纱就这么浪费掉了。所以,大冰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我回复她:月月,我郑重地向你承诺,无论你哪天举行婚礼,我都会穿上礼服站到你身旁。

一个女人欲扬先抑的成长

2012 年11 月11 日,光棍节。我履行了我的承诺,我租了一身礼服来到了她的婚礼现场。

我以婚礼司仪的身份站到了月月身旁。

谁都没想到她会结婚结得这么突然,但她笃定地告诉我:“没错,是真爱。”

新郎很帅,那种干干净净的帅。他是音乐世家出身的高端理工宅男,是我见过长得最像韩国明星的工程师,据说追他的女人排队排到护城河扑通扑通往下掉。我自认为穿上礼服后气质高雅,风度十足,可站在他旁边立马被衬成了山寨货。

他对她疼爱无比,逮着空儿就眉开眼笑地牵着她的手,笑得又帅又憨。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婚礼仪式过程中也不例外,把舞台下一堆又一堆的已婚女人羡慕得死去活来。

他们俩是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结缘的。

理工男默默移走月月面前的酒杯,给她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腾腾的热气一下子渲滋了她的双眼……一屋子人,只有他在意了她正在感冒发烧。

许多年,她是独自生活、独自成长的女汉子,永远是自己在照料自己。朋友们相处时,也永远是她来扮演姐姐的角色去照料旁人。人人都把她当个爷们儿看,没人会在意她正在感冒发烧。

在腾腾的水汽中,对的人从天而降。

她端起杯子,慢慢地,整杯饮下。理工男再次走过来,拿走杯子,默默加满。

十几年的漂泊塑造了月月独特的气质,理工男隔着她的壳看到了她的瓤,他由外及里、由里及外地爱上了她的全部,爱她有嚼头的楚楚动人,也爱她饱经世事后的懂事大方。他瞬间做出了决定,发心动愿想去怜惜她。

理工男后来给她唱歌:“如果我是双曲线,你就是那渐近线,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数,你就是那坐标轴……”

理工男对她说:“我们之前的人生,没有什么交叉点,可是,请允许我从此以后,永远和你身处在同一个平面。”

帅气的男人把情话说得结结巴巴,月月笑而不语,在手掌上写字给他看。

掌心中只有三个字:娶我吧。

他用两杯开水,换了她一颗心。

婚礼仪式上,我问一对新人:“你们彼此确定对方就是真爱吗?”

理工男憨憨地看着她,低声说:“就是你哦。”

隔着厚厚的粉底,月月脸红红的……她没说话,只是无限温柔地看着他,像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看着她从不敢奢望的礼物。

我想我会一直记得他们俩那时的模样,好似两个自小青梅竹马的孩子。

婚礼结束两个月后,月月忽然半夜给我发来长长一段微信:

在我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十六年后,我终于开始怀旧,并为此流泪。

过去,我一度认为自己的成长是一段漂流木流浪海上的过程,就算终于被冲上海岸,也是筋疲力尽,没有热情和希望的。我也曾一度认为那些年的漂泊是可有可无的,可以随时淡忘……今晚回头看,猛然间,方品味到它的珍贵和回甘。